走到兩人跟前的正是小宋嬸娘的閨女，杏兒。

她今天穿了一身海棠紅的衣裙，頭戴亮眼的銀簪，襯得她面容白皙俏麗，可惜臉上刻意擦了不少脂粉，反倒將這份少女的美麗硬生生的減去兩三分，變得泯然眾人。

穿著的一雙繡花鞋上沾了不少泥土，胸口也微微起伏，想來是走了不遠的路程才會如此。

“大妮，嬌嬌。”杏兒朝著兩人微微一笑，緊抿著的嘴角略微有些拘束，看向呂嬌嬌的時候眼神閃爍，呂嬌嬌一旦和她直視，她卻又不自在的把頭轉了過去。

大妮倒是沒注意這些細節，反而拋下方才吳鴻文帶來的不愉快，笑著問道，“杏兒姐今兒這是要去哪兒？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大妮你這是跟誰學的油嘴滑舌的，說得我怪不好意思哩。”杏兒說這話時略微垂頭羞澀的一笑，眼神卻狀似無意的看了一眼呂嬌嬌，好似在說，大妮這般油嘴滑舌想必就是跟你學的。

呂嬌嬌看得分明，心中一陣莫名其妙，便忍不住附和道，“大妮可不是油嘴滑舌，杏兒姐今兒著實像個仙女，也不曉得杏兒姐打扮得這般好看是要往哪里去啊？”

杏兒臉上的笑容一滯，半晌才干笑了幾聲，“我以往也是這般打扮的，只是你們沒怎么見我罷了，今兒也不往哪兒去，只是吃了晚飯肚子撐得厲害，便出來走動走動消消食。”

呂嬌嬌腦海里想起杏兒以往的穿衣打扮，可是弱不禁風的林黛玉類型，這么些年最常見著的都是薄荷綠、藕色之類的衣裳，就連簪子也都是素凈的木簪，上回來送別王有福的時候也穿得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幾個月不見就大變樣，海棠紅之類的扎眼衣裳都套上了身，還說是平常打扮。

心里雖然這樣想，呂嬌嬌嘴上卻懶得詢問，畢竟幾人的交情又著實不到那種交心的程度，她對別人的隱私也沒有了解的欲望，便笑著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杏兒姐消食了，先回家去了，杏兒姐也早些回去。”

見兩人并沒有繼續追問的打算，杏兒好似也松了一口氣，生怕兩人反悔似的，緊忙點了點頭，“那行，那我就不耽擱你們了，快回家去吧，我一會兒便回去。”

說完也不等呂嬌嬌兩人答應，自顧自的拎起裙角就順著小道兒走了過去。

大妮回頭看了看杏兒一路小跑的背影，海棠紅的裙子在天色漸暗的映襯下，更顯得扎眼，大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顫顫巍巍的對呂嬌嬌說道，“嬌嬌姐，我咋覺著杏兒姐不對勁呢，我記著她家離這有小半個村子哩，咋來這兒了。你瞅她這樣子，像不像話本子里說的女鬼啊？”

大妮問這話原本是想通過呂嬌嬌的話減輕心里的恐懼，哪里知道呂嬌嬌摩挲著下巴點點頭說了一句，“像。”

“不僅像女鬼，還像那種專門躲在林蔭小道，破爛廟宇的女鬼，就等著哪個書生誤入歧途，好吸干了他的精氣神把他變成人干。”

呂嬌嬌看著杏兒遠去的背影一本正經的說道。

大妮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畢竟話本子她看不全字，又不好叫王有才花費時間教她，便忍不住追問到，“那、那若是遇見的是女子呢？”

“女子啊。”呂嬌嬌突然頓了頓，接著便突然把臉湊到大妮跟前，陰森森的說了一句，“若是遇見女子，那自然就就把她殺了，把她的鬼魂也練成這樣勾人魂魄的女鬼，好讓她來陪自己。”

“啊！”

大妮腳下一軟，癱倒在呂嬌嬌身上，接著不負眾望的叫出了聲。

呂嬌嬌卻抱著大妮笑個不停，這樣詭異的氛圍，這樣膽小的訴說對象，再加上自己活靈活現的描述，有這個結果實在讓她非常滿意。

她記得以前自己身邊的朋友，都是膽大包天的主，你對她說一個鬼故事，她能立馬回你三個鬼故事，還自帶背景音樂和歷史背景的，不把你嚇死不罷休，實在讓人毫無成就感。

直到呂嬌嬌覺得自己的耳膜快要壞掉的時候，大妮總算是停了下來。

“嬌嬌姐！”大妮瞪著還有淚珠的眼睛，惡狠狠的喊了一聲。

呂嬌嬌認錯態度向來是一級的良好，一見大妮氣得微微顫動的嘴角，便立馬垂著腦袋說道，“我錯了。”

大妮滿肚子的怒氣就像是吹漲的氣球被扎住了口子，全部塞進了肚子里，找不到發泄的地方。

大妮憋了半晌，這才吐了一句話出來，“嬌嬌姐，你、你簡直像個小孩子！”

說完便頭也不回氣勢洶洶的的朝前走，呂嬌嬌緊忙跟了上去，抓住大妮的手腕，“我錯了嘛，大妮，你別生氣了，我保證，下回絕對不這樣了，你等等我嘛。”

“哼。”大妮站定了腳步，用力的癟了癟嘴，正打算說點什么，卻見呂嬌嬌身后冒出一只手，搭在了呂嬌嬌的肩頭上。

“啊！”

“啊！”

大妮率先慘叫了起來，呂嬌嬌感受到自己肩頭上的觸感，顫顫巍巍的低頭看下去，也跟著慘叫起來，哪里知道兩人的聲音響起來之后，第三個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

“啊！”

辛虧豆腐坊附近沒有住著人家，最近的呂德成同呂德海家也有一段距離，否則只怕是要驚動不少人。

三個人都閉著眼睛叫了半晌，直到睜開眼看清了來人這才停了下來，大妮這回也沒了依靠的人，徑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呂嬌嬌也沒好到哪里去，方才嚇人的時候不覺得，如今報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她一下子還沒緩過神來，眼神呆滯的站在原地。

“你兩個干啥哩，咋就突然叫起來，快把我給嚇死了！”

小宋嬸娘也是一副嚇得不輕的樣子，高聳的顴骨似乎也顫動起來，面色蒼白，卻比兩個女孩先回過神來，捂著胸口就忍不住說道。

“嬸娘，這雖然不是啥深更半夜，可離黑布隆冬也不遠了，你這突然冒出來，還把手搭了上來，我光叫還是好的哩，差點我就動手了。”呂嬌嬌回過神來，也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說道。

大妮連著被嚇了兩回，已經是心力交瘁，聞言也忍不住贊同的說道，“就是啊，嬸娘，你好歹也遠著打個招呼唄，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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