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和人肌膚接觸，也不喜歡誰擅自進入他的地盤。

在瓦刺的時候因為不能見人，所以他常年住在深山里，周圍除了樹木、野獸、便只有冰冷的武器。

他并不是沒有親人，他有掌權的外祖父，亦有文采卓越的父親，還有容貌出色的母親。他們感情很好，笑起來的時候也很溫暖。

只是這個家不屬于他。

年幼的時候，他也曾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只能躲在暗處，遠遠的看著哥哥和父母走在一起。他也曾叛逆過，從深山里跑出去后站在父母的面前。他們在見到他的時候，眼里既有錯愕也又愧疚，但是更多的是恐懼。

后來他才知道，那座深山若是沒人領路，很少有人走的出來。

他還是個孩子，卻能從里面安穩的逃出來，像個怪物一樣。

完顏啟明在第二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和他說，那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個弟弟，他想著來日一定要掌權，站的和外祖父一樣高，這樣長庚也可以站在陽光下，和他一起生活。

因為這句話，裴長庚前世完成了他的心愿，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不過，他們依舊是外人。

在此時裴長庚才明白，原來他所求的并不多，他想要一座院子里，院子里住著他的妻子景瑟。他每次回去的時候，她都會笑著說，你回來了。

這才是他的家。

若是被父親和外祖父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覺得他的眼界太小了，心也太過于的狹窄。

但是每個人所求本來就不同，他從前所有的不安和不不屑，都是為了遇見如今的景瑟。

“好！”裴長庚緊緊的抱住眼前的少女，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氣味，像是彌漫在枝頭的紫薇花香。

這晚，他陪了景瑟很久，兩個人從前世說到了今生，從齊王說到了小太孫。景瑟對什么東西好奇，他就肆無忌憚的講給景瑟聽，連禁衛軍里的布置都恨不得說全。

等夜深了他才離開。

雪下的很大，幾乎要封了山。

但是裴長庚不得不離開，因為京城里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辦。

兩個人前世所有的不解和心里的隔閡，都在今夜徹底的解開了。

等天明的時候有人進來通傳，說住在梧桐院的人特意吩咐了人送了早膳過來。

完顏啟明的確是個很優秀的人，他在吃食上也比景瑟見過的大多人精致和講究。早膳送來的粥和小菜，每一樣都是冬日里極少能見到的菜肴，景瑟這頓早膳用的十分滿意，比平日里還多吃了一些。

等用完了早膳后，長寧伯府也來了人。

昨兒杜柴派去的人帶了消息回來，說山路還是可以通行的，只是要走的慢一些。這次帶來的人手很多，有人已經負責在鏟雪了，會讓景瑟安穩的回去。

這件事情不知怎么還驚動了景鐵銘，他甚至還撥了一些人手給杜柴。

景瑟知道自己要離開了，在走之前又見了一眼完顏啟明。

完顏啟明住的院子很偏，因為大雪的緣故，他不怎么出門，而身邊的侍衛們都侯在很遠的地方，都盡量不發出過大的聲音。整個梧桐院十分的冷清，周圍幾乎聽不到半點聲音。等景瑟來的時候，侍衛們甚至都沒有通傳，而是直接領著景瑟走到了廊下就離開了。

完顏啟明像是知道景瑟會來一樣，在聽到景瑟扣門的聲音后，應了一句，“進來！”

大雪天不似有陽光的日子，屋內顯得有些暗淡，而完顏啟明沒有點任何燈。他坐在雙輪椅上，幾乎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

這個人和裴長庚不一樣，他自幼便是生活在陽光下，是個自尊心很強又很驕傲的人。他有好看的外貌，傲人的才華，也有謀略，不輸給現在的瓦刺王……可是如今的他，因為再也不能站起來，所以有些狼狽。若是其他人看見這樣的完顏啟明，必定會感嘆一聲可惜，甚至還會露出憐惜的目光。

但是景瑟曾在高位也呆了很多年，明白他們這種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

完顏啟明見景瑟來了，那雙琥珀色的眼在黑暗里依舊溫柔，“四小姐是來和我說告辭的嗎？”

“嗯！”景瑟點了點頭，盡量掩藏自己都心思和想法，“我也是來謝謝完顏公子的。”

“和我說謝謝做什么呢？我也未曾幫到你們什么。”完顏啟明說，“不知四小姐可否還記得柳行知？”

景瑟愣了愣，點頭，“記得。”

“我，四小姐的母親，還有我弟弟和柳行知等人，都受過慕大先生的照拂。”完顏啟明說，“慕大先生年少的時候曾游歷了很多地方，也曾救了不少的人。如今鐘家的小姐，曾經走丟了一次，也是慕大先生找回來的。”

“但是慕大先生也因為自己的緣故，不想和親近皇室的人多接觸，所以并未和鐘家小姐表明過身世。”

“這件事情后來被柳行知無意從伺候慕大先生的侍衛的嘴里聽到，他開始散播消息，想要接近鐘家小姐。因為他曾跟在慕大先生身邊一些日子，所以言談之間和先生有些相似。”

“不過，鐘家小姐肯定也能猜出，柳行知并不是慕大先生。可……后來我在見過柳行知的時候才知道，齊王也知道這個事情。所以，齊王找了一個人去接近鐘家小姐。”

“這個人，四小姐必定能猜出來是誰。”

“但是陷入感情里的女子是最盲目的，若是鐘家小姐一心要保下他，那么也并不是不可能。”

完顏啟明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也抬起手點燃了屋內的蠟燭。

屋內燃起了淡淡的光芒，而完顏啟明的眼更是顯得溫潤。

他說，“我本以為長庚這輩子都要一個人過，卻不想他居然找到了四小姐。更難得是，他居然帶你來見了我。”

景瑟微微斂目，最后啞然失笑。

“在完顏公子心里，最重要的是瓦刺的百姓，而我心很小，只容的下長庚一個人。”景瑟說，“他喜歡誰，我也會喜歡，反之亦然。”

“不過，完顏公子之前說，有事所托給我，是想讓我阻止明玉和張凜間接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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