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曾家如今敗落了，一個空殼子也支撐不了太久，曾家最后的結果，要么是回原籍，要么就是降低家族里的人的用度。

曾家的太太老爺們早就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么愿意回原籍和節儉呢？

這些年來，曾家沒少想辦法，私下也并不是沒有把女兒送出去做妾室的例子。

至于曾清露，或許是因為她真的長的太好了，以至于曾家人想把曾清露換個好價錢。正好，裴長庚出現了……

景瑟相信裴長庚的父親老良國公或許當年真的和曾家的人說過這句話，但是老良國卻忘記了這件事情。

其實，在裴家出事的時候，曾家雖然幫不到裴家什么，但是卻連關心的話語都沒。景瑟知道，老良國是個知道飲水思源的人，回京之后幫了不少曾經幫裴家說話的人，可這些人里，卻沒有曾家。

“我，不成全。”景瑟看著哭的可憐的曾清露，卻是強硬的說，“你口口聲聲說，這是老國公爺曾說出的話，但是國公爺沒告訴我有這么一件事情。”

景瑟想看看，曾清露的手里到底有什么東西，能讓曾清露有恃無恐。

果然，曾清露在聽這句話后，趕緊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紅繩，上面系著一枚玉扳指，“這是當初老國公爺留下的扳指，說是當個信物。這扳指的內側，刻了老國公爺的小字。”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有人勸景瑟，不如大度一些，替裴長庚收了曾清露。

況且，曾清露只是個妾室，也不會搶了景瑟的寵愛。

這些人不少人都是比景瑟大的貴族太太，她們仗著年紀比景瑟大，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還口口聲聲用著替景瑟好的名義著想。這些人顯然是疼不在自己身上，所以顯得無比大度。

景瑟沒有說話，而曾清露哭的更厲害了。

她一副景瑟不答應就要從這閣樓里跳下去的模樣，一副貞潔的樣子。而在所有人都以為景瑟這個小姑娘要妥協的時候，有個婦人從角落里站了出來。

她走到曾清露面前說，“若是曾祭酒知道你這幅模樣，怕是要氣的掀了棺材板。”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婦人的身上，只見婦人穿的素雅，而那張面目卻有些冷冰，“當年祭酒曾和我祖父關系很好，說曾家的祖訓里有一條是，曾家女子不能為人妾室。我父親當時還佩服祭酒的骨氣，這才是讀書人該有的東西。可是沒想到這才多少年，曾家的人為了攀附富貴，卻忘記了這些祖訓了。”

曾清露的臉色煞白，她怎么也沒想到，在場的人居然還有人知道曾家的祖訓。

曾家是書香世家，祖上出了不少的能人，而這些人大多都有真正的才華，也不屑拿子女的姻親去換取關系，以至于后來敗落了，親戚之間也沒什么人能幫到曾家。

“你說著是國公爺留下的東西，可老國公爺如今都已經去了，焉知不是你們當初偷來的？”婦人嗤笑，“當年裴家抄家的時候，沒少有東西被人私下拿走，沒準……”

曾清露哆嗦的厲害，她看著婦人，委屈的說，“陳大太太你慎言，我曾家怎么會做出偷拿人東西的事情？我發誓，若是我……”

“你可別發誓了。”被曾清露稱呼為陳大太太的婦人，言語里全是不屑，“你當時還未出生，偷拿東西的人也不是你，你即使發誓也落不到你身上。況且，曾家偷拿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偌大的京城誰不知道和曾家的人來往，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因為曾家人，喜歡打秋風啊！”

曾清露又一次哭了厲害，她看著眼前的陳大太太，一副恨不得死了的模樣，“我……我只是奉了父命，想兌現當年的誓言，卻不想陳家大太太你如此污蔑人。我……難道要我死了，才能證明我說的是真的？”

“那你死給我看看？”陳大太太笑了笑，“若是你們家真的有心要兌現誓言，為何當年老良國在的時候，不主動去找上門？你們不就是怕被人趕出來嗎？現在來找良國公的未婚妻，無非是欺軟怕硬。”

“人一個臉皮薄的小姑娘，被你們這么一恐嚇，就不得不答應。不然就要落個嫉妒的名聲。”

說到這里，陳大太太抬起頭看著不遠處方才起哄最厲害的婦人說，“方才刑部侍郎的夫人你說，這曾家小姐生的容貌出眾，做妾室是委屈了她，應該讓她成為平妻。我聽聞刑部大人當年也曾有一門婚事，不過礙于這個女子家族敗落了，所以后來這門親事便徹底作廢了，這女子也是個倔的，寧愿出家做姑子也不再嫁。我瞧你方才口口聲聲說賢惠，又說做女子要大度，不如你把這位姑娘接回來，給你家老爺做平妻？”

刑部大人的夫人是個善妒的，她怎么可能容的下其他人，當初是她逼迫這個女子不承認這門親事的，還對外說這門婚事是假的，鬧出了不少的動靜。即使過去了這么多年，老一輩的人還是記得這件事情，又何況是陳家大太太。

如今這位善妒的夫人，似乎忘記了當年名不正言不順的樣子，還來指責被人。

陳家大太太守/寡多年，一直未曾嫁人，性子也很孤僻。她很少出現在宴席上，因為不喜歡熱鬧。

卻不想，她今日卻站出來幫景瑟說話了。

對于這位陳家大太太，景瑟卻是有所耳聞的。

陳家的大爺其實分了兩位，一位嫡，一位庶。

庶出是一位瓦刺的女子所出，所以這位庶出的大爺并沒有上族譜。但是私下，所有人都愿意叫這位庶出的孩子為陳家大爺。

他一直在莊子上長大，十一雖便是秀才，后來一路成為頭榜的進士。在所有人都看到優秀的他的時候，他已經去楊閣老家提親了，想要娶的也是一位楊家的一位默默無聞的庶女楊氏。

后來人們才逐漸的發現，陳大爺在莊子上的時候，遇見了同病相憐的楊氏。因為楊氏的母親，是大楚的女子。

楊氏也沒有出現在楊家的族譜上。

他們像是惺惺相惜，后來也生了感情。楊閣老自然也沒有拒絕這門親事，因為陳大爺是真的優秀，哪怕陳家不承認他，他也能自己站穩腳跟。

可是，慧極必傷這個詞語，用在陳家大爺的身上，那是再不為過了。

陳家大爺入了官場后，整頓了不少受賄的事情，更是幫剛登基的定燕帝平了謝相。后來一場風寒，帶走了陳家大爺的性命。

據說，他走的時候還不足三十。

陳家大爺走了之后，楊家其實也勸過楊氏改嫁，而楊氏卻沒有聽楊家的安排，一直都守在陳家。她的屋子里時常擺放著陳家大爺的牌位……景瑟記得，前世曾有人想給楊氏立牌坊，而被楊氏拒絕，為此楊家和陳家都覺得楊氏不識抬舉，從此苛待楊氏。后來，楊氏死在了一場大雪里，人們發現她的時候，卻瞧見蒼老的楊氏抱著陳家大爺的牌位，死在了他的墓碑前面。

這個女子，在閨閣里的時候，是個默默無聞連家族族譜都上不了的庶女，后來嫁給陳家大爺了，在暗中幫了陳家大爺不少的忙。在陳家大爺死了之后，她愿意一輩子孤獨，卻拒絕要所謂的牌坊，被人苛待的時候，還想著要死在陳家大爺的身邊。

當時新帝憐惜她，讓她和陳家大爺合葬了。

景瑟聽著也是唏噓，覺得這楊氏也是個可憐的女子。

只是景瑟怎么也沒想到，今日會見到楊氏。

“你……”刑部大人的夫人的聲音，把景瑟失神的情緒拽了回來，“這事和你有什么關系？”

陳大太太楊氏笑了笑，“那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陳大太太楊氏說完之后，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魏國公老夫人，“今兒是程家和獻王成親的大好日子，卻鬧出了這么一件事情。知道的人還覺得是魏國公府仁慈，愿意給曾家帖子。可不知道內情的人，怕是會認為魏國公府故意設下這個圈套給景家的四小姐鉆，是個卑鄙陰險的小人。因為景家鬧的不可安寧了，這程家的大爺才能取代長寧伯，去北境。”

魏國公老夫人的臉色一變，趕緊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小丫鬟說，“曾家小姐吃酒吃醉了，你們把她帶下去吧。”

曽清露似乎還想再說什么，可是小丫鬟哪里給她機會，拽著她幾乎就是強硬的拖出去了。

閣樓里又恢復了安靜，而陳大太太楊氏卻有些乏了，起身就告辭了。

景瑟想了想，也起身告辭。

她出門的時候，便看見了陳大太太楊氏。

陳大太太楊氏一直盯著景瑟，沉默了許久才說，“你和素梅那個丫頭半點都不像，你蠢多了。”

景瑟怔了怔，卻沒有反駁。

“小心些吧，曾家現在是破罐子破摔，絕對不會罷休的。”陳大太太楊氏繼續說，“她們敢這么鬧。自然是有恃無恐的！”

景瑟想了想說，“多謝陳大太太。”

陳大太太楊氏微微瞇眼，卻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轉身就走。

景箏匆匆地從后面追了上來，看著陳大太太楊氏的背影說，“還好有大太太在。”

陳大太太楊氏在楊家的地位雖然不高，可是她如今畢竟是陳家的大太太，所有人看在陳家的顏面上，也要給她幾分面子。而且又因為陳大太太楊氏是老一輩的人，所以她說的話，比景箏說的有分量多了。

像剛才陳大太太楊氏懟刑部夫人的那些話，景箏是萬萬不能說的。

“這事太怪了。”景瑟淡淡的說了一句。

景箏應了一聲，沒有反駁景瑟的話，“我聽人說，程家的大爺想去北境，但是他對那邊卻不是很熟悉。而且，祖父的性子你也知道，他這些日子一直也搶著要去北境。所有人都以為祖父想立功想瘋了，可我知道他只是擔心那邊的百姓。”

“程家大爺的確是驍勇善戰的，可是北邊的卻未必適合他。北邊的情形很復雜，而他為了兵權和軍功，卻……”

若是這場戰役敗了，那么接下來國內動蕩的怕是更厲害了。

景瑟看了看景箏一眼，終究是沒有把心里的疑惑說出來。

她覺得今日的事情，看似是程家在為難景瑟，可真的是這樣嗎？

像曾家這種已經敗落的家族，是怎么混到程家的婚宴上來的？況且，曾清露方才的樣子雖然瞧著可憐，可是卻有些有恃無恐。

曾清露似乎一點也不畏懼長寧伯府，反而是覺得這件事情一定會成功。

到底是誰站在曾清露的背后？為的又是什么呢？

這件事情有太多的怪異之處……

這場婚宴，景瑟其實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因為像曾清露這樣的女子，其實很多。

但是景箏見景瑟不說話，以為景瑟被曾清露影響旅行親，所以一路上都在勸景瑟，說若是裴長庚真的敢納曾清露，那么這門親事就不結了。到了最后，景箏也知道這親事是不可能悔婚的，因為畢竟是定燕帝的旨意，這是抗旨，所以聲音也越來越小。

“真可惡！”景箏當真討厭這種命運被人抓到手里的感覺，“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服從呢？”

景瑟見景箏越想越岔了，趕緊安慰景箏，“國公爺不會納她的。”

景箏氣呼呼的看著景瑟，見景瑟還在幫裴長庚說話，有些不高興了，“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會納了曾清露？不過是一個妾室而已，一個小玩意。”

景瑟問景箏，“我好看還是曾清露好看？”

景箏：“……”

景瑟說，“所謂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她又沒我好看，怎么配做妾室呢？”

景箏：“……”

景瑟說，“況且國公爺也不是真的眼瘸了，他怎么會看上曾清露？”

這次景箏終于忍不住了，“若是他真的眼瘸呢？”

景瑟笑出了聲。

當夜，這位‘眼瘸’的國公爺，就翻窗到了景瑟住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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