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眼瞅著楊啟懷人不行啦,靠著幾口稀水寡湯撐到來年的二三月,硬生生地跟王建國的孩子趕到了一起。
東方剛露出點魚肚白,天還沒有亮清白,正在炕上穿衣服的徐幻櫻被門外一陣一陣地敲門聲鎮住啦。聽聲音好像楊三順,她心里面就賊啦,一股腦把王新生喊醒,“老漢,趕緊起來,我聽見門外面有人叫門里,好像是三順,會不會是啟懷叔不行啦。”
“啥?”王新生一聽這話,一骨碌爬了起來,麻溜地穿好衣服,直勾勾地朝著門口去啦。
楊三順是楊啟懷的獨子,比王新生小個兩歲,因著甕窯上的這層關系,他跟王新生的關系走的瞞近。看見院子里面有動靜,透過門縫見著是王新生,急促地喊著:“新生哥,快些,快些……”
“三順,咋啦些?”王新生心里面慌慌地很,打開門就問。
“快些,我爸(da)恐怕不行啦,叫你里……”楊三順急了眼,一把拉著王新生朝自己屋里的方向去啦。
剛起來,臉都沒有洗,王新生啥都顧不上,一聽說師父不行啦,兩個人一路狂奔了兩條道這才趕了過去。老式的窯洞,炕燒的時間久啦,索性有電燈照明,王新生一眼就看到了楊啟懷,身旁除了三順的媳婦、娃,沒有別的旁人,心里面瓦涼瓦涼地,一跟頭撲了上去。
“叔,新生來啦,你還有啥丟心不下的,你說些。”見著楊啟懷彌留的眼神,脖間微弱地呼吸微顫,王新生拉著他的手,眼睛里紅了,切切地問著。
“來……啦……新生……”楊啟懷身體已經很虛弱,見著眼前虛晃得王新生,支支吾吾地說著話,“你叔快走啦……甕窯上的事情干了一輩子……不能失傳……好好兒干……三順也沒有個兄弟姐沒,以后就托付給你照看……”
“叔,知道啦,你放心,甕窯上的事情好好干。三順是我的兄弟,我們會互相扶持的,你別操這些閑心,顧好你自己。”王新生第一次遇見這事,有人臨終之前給自己交代后事,就連自己的爸媽走的時候都沒有一丁點印象,他感到身上的擔子沉甸甸的,不能讓人有所遺憾地離開。
“爸(da),你放心,我以后有啥不懂得就會去問我新生哥,會跟新生哥相互扶持的。三順不孝,叫你操心了一輩子。”
“別胡說……你媽走的早……你也沒個兄弟姐沒……爸(da)要走啦,你以后多長些心眼,勤快些,好好過你的日子……”楊啟懷心里面不樂意三順說著話,微微地抬著自己的手,指著兒子念叨,話剛說完,眼睛慢慢地閉上啦,怔怔地再也不動彈啦。
“叔,叔……”王新生搖晃著楊啟懷的身體喊著話,他難受的很,這么多年要不是啟懷叔當初的照顧,怎能安慰地有口飯吃,這種恩情這輩子算是沒有辦法還啦,或許只有這樣大聲地喊出來。
“爸(da)……”
“爺(ya)……”
壽衣早已經穿好了,人就等著見上王新生以面,交代了自己的身后事,轉眼間撒手人寰,留下身后一片兒女的哭泣聲。傷心歸傷心,后事還是要辦理,王新生跟楊三順商量了一下,準備叫相互(xianghu)、樂活(yuehuo),張羅著報喪的事情。這把事才定下來,王新生就看見自己的二兒子王建軍直勾勾地站在窯門口,想說啥又沒有開口,估摸家里面應該有事。
“建軍,咋啦些?”王新生一屁股拾起來,把建軍叫到窯門口悄悄地問著。
“爸(da),我嫂子恐怕是要生啦,建國哥又不在,我媽叫我過來看一下啥情況?”王建軍小聲說著,“我這不是看見師父爺沒了,沒敢聲張。”
“你師父爺沒了,這身后還有一大堆事情要爸(da)跟你三順叔商量,甕窯上就不去啦,你到慶軍爺家借個拉拉車,跟你媽拉著你嫂子上西故衛生所去,路上當心些,知道了嗎?”王新生一聽,這事情沃野地太太,自己的師父跟自家的孫子仿佛是商量好的,可這死者為大自己必須留在這里照看,叮囑著。
“知道啦,爸(da),我走啦。”王建軍沒有逗留,撒腿就往自家屋里去,麻溜地跟徐幻櫻說,“媽,我師父爺沒了,我爸(da)要留在那邊照看,我這就去借個拉拉車,咋先送我嫂子去醫院。”
“去,趕緊去。”徐幻櫻回應。
一邊給楊仙鳳順著氣,徐幻櫻嘴里面還念叨著,“哎,瞧瞧,這事就往一塊趕(nian),這建國人跑哪去了,都說了生在這幾天,真不讓人省心。仙鳳你撐著些,我的寶貝孫子你可千萬要扛住,咋到了醫院在蹦跶呀。”
“媽,拉拉車借來啦,快些出來。”話剛落點點,王建軍借了拉拉車已經在半院中,朝著小窯喊著話。
見著王惠梅手里拿著褥子、被子,催促著,“惠梅姐,你快些鋪上,嫂子要躺里。”
生個娃,一家人手忙腳亂的,一聽建軍喊自己,王惠梅急急忙忙地在拉拉車里面鋪著被子、褥子,見著楊仙鳳痛苦的樣子,幫著自己媽一起攙扶。剛說上車,徐幻櫻拿了個準備好的包袱,三個人火急火燎地出發了。
平時看著王建軍瘦得跟猴子一樣,這次第跑地快的簡直都要賽過馬,颼颼颼地在前面拉著車,徐幻櫻跟在后面直喘氣,念著楊仙鳳生娃重要,一時間也是拼了老命狂奔著,比起以往到西故的時間大大地縮短了一般。
衛生所的門開了,醫生見著楊仙鳳的生娃的事緊急,優先派了接生的女醫生接待,直接推進了產房。所謂的產房不過就是個窯洞,里面有一些基礎的醫療器械,宮縮的厲害楊仙鳳一陣一陣地嚎叫,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還不見有啥動靜,外面等待的人心都快湊到一起去了。
“建軍,看樣子,你嫂子一時半會還生不了,你回去一趟。回屋看你建國哥回來了沒有,要是沒回來你就去西店外楊山林家看看,經常跟外小子混在一起,保準在他屋里。”徐幻櫻在走廊上來回踱著不,急得不要不要的,見著一直沒見動靜,尋思著把建國找來,叮囑著。
“知道啦,我這就回去。”王建軍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頭走。
“等一下(ha),建軍,一會從屋里拿點紅糖來,剛走的急忘帶啦。”徐幻櫻連腳跟了出來,喊叫(jue)著。
“行。”
王建軍沒有回頭,一路上跑著回村,一進家門直奔小窯沒見著建國,又到大窯喊著:“惠梅姐,媽說叫我帶些紅糖,你給我拿一下(ha)。建國哥回來了嗎?”
“沒見人。紅糖拿好,生了沒?”王惠梅聞聲就從炕棱畔的柜柜里拿了半罐紅糖遞給王建軍,淡淡地問著。
“沒,還沒有動靜呢,先走啦。”
王建軍一聽這話,接過紅糖就朝們外面去了。出了門直奔西店楊山林的家,念著院子里面有個大黃狗,喊著:“山林哥,在屋嗎?”
半晌院子里面才有動靜,原來是楊山林的爸(da)出來啦,看見王建軍問著:“又來找你建國哥嗎?”
“嗯,是的,叔。”
“去吧,在山林外窯里,昨晚上不知道兩個人都搗鼓些啥,估摸天亮了才睡。”
“知道啦,叔。”
王建軍一聽這話,直奔楊山林的小窯,門沒鎖他就推門進去了,見著王建國窩在炕上睡地香的很,上前就趴在耳邊喊:“建國哥,趕緊起來,我嫂子要生啦,要生啦。”
“誰?”這一聲喊,王建國被嚇得蹦跶了起來,直勾勾地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眼睛看著建軍問著,“咋啦些,你嫂子咋啦些?”
“要生啦,人在西故衛生所,拿上紅糖趕緊去。”王建軍把紅糖往建國手里一塞,喊著說,“哥,你趕緊些,發啥愣里。我就不去啦,拉拉車還在衛生所存折里,媽知道地方。”
“奧,知道啦。”王建國這會子才清醒過來,一腳踹醒另一頭的楊山林,“山林,走,騎上你外兩輪送我一程,我仙鳳在衛生所要生啦,快些。”
“看看你外沒文化的,外是自行車,那趕緊的,你媳婦要生啦。”楊山林一骨碌爬了起來,穿了衣服,兩個人推著車出了門。
眼看著人上了大道,王建軍這才扭頭往回走,他眼睛里面挺羨慕楊山林,雖然這人一天倒騰這倒騰那,媳婦都被氣跑了,可是那屁股底下的兩輪自行車可是真真的叫人嫉妒。
不過,他知道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師父爺(ya)沒了,爸(da)還在那里忙活著,這甕窯上給甕上彩的事情不能耽擱,其他幾個人活計又拿不穩,自己必須得回去一趟。絲毫沒有思量,朝底下窯的甕窯去了,看了看泥胚的硬度,掂量著這個時候上彩最適宜,讓其他幾個人搭把手,上彩的事情一個人就扛著忙活,弄了大半天才結束。
回去的時候到了下半晌,飯點早都過了,惠梅熱了些剩飯給建軍吃。
巧得很,剛端起碗,聽到院子里面拉拉車的聲,出窯門一看,嫂子生了個女娃娃回來啦,正朝著小窯挪。
緊跟著,自己的爸(da)王新生也回來啦,忙活了一天天的事情終于消停啦,這會子總算能吃口安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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