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里天很快就過去了,春節悄然而至,縣城舉辦群眾業余文藝調演,各社、鎮、各單位積極參加花燈競賽。元宵之夜,花燈滿街,千姿百態,琳瑯滿目。西故隊“社火隊”進城表演,文化館院內舉辦燈謎晚會,整個城區呈現出一派歡樂熱鬧的節日景象,觀賞者贊不絕口。
從未見過如此盛大的慶典活動,站在擁擠的人群當中,王建軍帶著妹妹王惠蕓肆無忌憚地享受著這如沐春風的節目,跟著隊伍來回蹦跶。見著花花燈籠王惠蕓愣是撒嬌纏著哥(guo)買給自己,或許心情好,王建軍絲毫沒有猶豫買了一個兔子花燈,繼續在城里面逛著,直到慶典活動結束才回的家。
一進門,王惠蕓興沖沖地蹦噠到徐幻櫻、王新生的面前,搖晃著自己手中的燈籠喊著:“爸(da)、媽,快看快看,我建軍哥給我買的兔子燈籠,縣城太好看啦,那個洋氣,表演嘹扎啦。”
“就是的,好不容易有一次表演,爸(da)、媽你們真應該去的。”王建軍后腳就進了大窯,見著惠蕓高興的樣子著補著說話。
“逛逛就成啦,瞧瞧又胡花錢,燈會都過啦,買啥燈籠,要好幾毛錢吧。”一聽這話,徐幻櫻有點不高興,嘟囔著,“惠蕓小不懂事,建軍你都多大了,不知道錢不能隨便花,真是的。”
“媽,你真是偏偏心,我建軍哥給我買個燈籠你咋就不愿意啦,是我纏著的,再說了錢還是我建軍哥掙的。每一次我建國哥闖了禍,你一次次拿錢給他咋不說些,還有我建業哥啥時候要錢你沒給,真是偏偏心。”聽著這話,王惠蕓不樂意,硬生生地回懟著,“你這人就是愛聽好的,都是兒子你太…”
王建軍沒有吭聲,靜靜地坐在爐子邊,剛剛還滿臉微笑,這會子陰沉了下來。
“對啦,不就是買了個燈籠至于么,好不容易遇上一會買個咋啦些。分了地,人人都高興,縣里都舉辦慶典活動,娃們買個東西有啥不行的。”王新生心里面明白自己婆娘說話的意思,見著娃們剛還笑的臉繃了起來,插話說著。
“你就好好慣,瞧瞧你女子說得啥話,我偏偏心…”徐幻櫻氣的抱怨著,“行啦,你兩個趕緊回小窯去,一個個都是小祖宗。”
“走,建軍哥,回小窯去,這人都不敢說實話啦。”王惠蕓頭一甩,拉著建軍朝窯外面走。
王建軍一來都沒有說話,這會子被惠蕓拉著朝門走,剛準備打個招呼,被王新生打斷啦,一個字沒蹦噠出來。
“去吧,你兩個回小窯去,早早歇著。對啦,建軍,剛才你慶軍爺(ye)來過,明個讓我們過去說說甕窯上的事情,估摸要改革啦。”王新生知道建軍的性子,不吭氣也不回懟,見著那難為的表情,幫襯著說話。
“行,爸(da),我明個早起。”回了一聲,頃刻之間就回小窯去啦。
見著人走啦,王新生這才念叨著:“幻櫻,你剛才說得啥話,明明知道建軍娃話少、心實,買個燈籠才多大的事情,至于那么生氣嗎?要不是建軍跟著我去窯上,你還想這么滋潤。三個兒子他最懂事,叫我們最省心,建國、建業成天胡跑,就是嘴皮子厲害,凈說些話打發你我,真不知道你這人心咋長得。”
“啥?你也說我偏偏心,都是娃我能不愛嗎?”徐幻櫻氣的蹬了王新生一腳丫子,狠狠地說著。
“行啦,行啦,睡覺吧。”
王新生這發現把火王燒起來啦,他素來鬧不過自己的婆娘,瞬間就軟下拉,索性轉了身,蓋著被子裝作睡覺的樣子。
每一回王新生吵不過就會不說話,徐幻櫻已經習慣啦,見著自己占了上風那更是得(dei)勁嘟囔得不停,不知道啥時候才消停…
一夜恍惚,又是新的一天,王新生起了個大早,徐幻櫻知道飯后要去楊叔隊長家說事,也沒有揪著昨夜的事情大做文章,不高興歸不高興,該做的飯還是按時吃了。
放下飯碗,王新生喊著建軍一道去了楊叔隊長的家,瞅著窯里面坐了五個人,都是甕窯上一起干活的,打了聲照顧,按著板凳坐了下來。
王新生剛剛喝了一口水,楊叔隊長坐在前頭開始說話啦,“今天把大家叫到屋里來有件事情要說,事關我們窯上往后的活計,希望都好好聽,吃獲到心里頭。”
“對,楊叔隊長你說著,我們都聽著呢。”楊中紅翹個二郎腿,嘴里面的卷煙冒著煙圈,拍著手吆喝。他是甕窯上攪輪子,素來話就多,節奏把握的很勻稱,與匠人配合的挺不錯。平時干活的時候經常講笑話,人送“開心果”。
“好,中紅,你不要吆喝,叔說得時候你千萬不要打岔。”楊慶軍知道這家伙愛說話,特別提醒,“不扯閑淡啦,開始說正事,咱白水縣地算是分完啦,以前的生產隊沒有啦,也不存在給公家干事一說。上頭的政策好啦,個人給個人干,我們隊里也商量了,甕窯上也實行承包制,多勞多得。大家都入伙,成本先自己攤,一窯甕賣完結一次帳,到時候根據大家入伙的份額分錢。你們可以商量一下,要是有意愿,份額的事情我們可以再說。”
“啥?甕窯也要實行承包制,讓我們自己攤本錢,一窯一結賬。”一聽這話,楊金財摸著腦袋,滿臉的糊氣,詫異地說,“楊叔,日子難過的見啥,哪有啥錢入伙呢?原來覺得甕窯是個好差事,好歹能管飽肚子,這么一倒騰,完全沒保障啦,這事弄的。”
“就是的,楊叔這不是專門把人往坑里面逼嗎?地分啦,花著苦力,可甕窯完全是兩碼子事嗎?”楊民孝迎合著念叨,使勁地彈著旱煙灰。
“這么說,還要給隊上交承包費,不管燒的好壞都要交,這風險完全就是自己擔,誰能有這體量呀?”李錢錢數說著。
“甕窯都弄不下去啦…不是逼著讓人有嗎?要是想你說得這,五個人都夠啦,匠人、揉泥的、搖輪的、外差、幫外”
“明擺的,埋汰人里…”
一時之間,窯上干活的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討論的熱烈的很,自己的鐵飯碗一下子沒有啦,擱誰誰都不滿意。然而,王新生始終沒有吭一句,順帶著王建軍也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大伙意見。
“靜一靜,你們所說的問題我都清楚,時代變啦,我們要響應國家的政策,再說啦自己給自己干活有啥不好的,多勞多得。小崗村的例子忘啦嗎?邁不出第一步就不可能成功,所以隊里面希望你們能好好考慮考慮。”楊叔隊長做著手勢示意安靜下來,倒也沒人再嘈嘈,他耐心地算說著。
“萬一失敗了呢,連口吃的都沒有…”
“我沒錢入伙…”
“我也一樣…”
“行啦,都不要嘈啦,今叫你來就是給你說說這個事情,五天時間好好考慮,愿意或者不愿意給句硬話,細致地條件再細說。”年齡大啦,受不了太嘈雜,更何況這這人可是滿腹牢騷。楊慶軍把聲音提高了一倍,下意識地想結束這眼前議論紛紛的聲。
“嗯,知道啦,就先回去啦。”見著楊叔隊長發脾氣啦,一個個瞬間小聲討論著,心里面慌慌的坐不住,索性一屁股拾起來,禮貌地打了照顧,麻溜地回去啦。
王新生倒沒有走,跟王建軍留了下來,他想問問楊叔隊長承包的政策。不想多考慮什么,他曾經答應過自己的‘師父’楊啟懷要把這甕窯上的事情弄下去,還沒有多長時間,絕對不能食言,再說啦不干甕窯上的事情弄啥好呢?家里的地也能照看著干,雙邊忙活,地里好有收成。
“新生,你跟娃一直都沒發表意見,咋啦些,得是有啥想法里嗎?”楊慶軍早都發現王新生父子兩個人沒有抱怨過,見著人留下來,熱乎地問著。
“不蠻叔,我想入伙,甕窯上好了這么多年,舍不得,而且我答應我啟懷叔會好好干。不過就是手頭的錢不多,也不知道隊里面啥政策。”王新生微微地抬著自己的頭,看著炕棱畔坐著的楊慶軍,迷糊地問著。
“好新生,叔果然沒看走眼。甕窯承包也是頭一回,要大家自擔成本畢竟有難度,隊里面商量啦,今年先不收承包費,試乎一年。你要來當著第一人嗎?”楊慶軍細發地念叨著。
“沒人干,我也要干,有人干,我還要干,我跟我建軍兩個人定會入伙。”王新生顯得非常地堅定,穩穩地回應著。
“對著,我爸(da)說干我就干。”王建軍找補著說話。
“行,好,好…楊叔記下啦…”
稍后隨便聊了些閑話,王新生父子兩人才離開。
回到屋,徐幻櫻一聽這父子兩個應承的這事心里面就來火,鬧了很長時間,索性王春生過來開導的說到心里面,事情才算平息啦。
約定的日子到啦,毫無意外,因為沒有匠人的手藝,其他一些人沒有應承入伙,王新生父子兩人承包下來。甕窯一下子成了自己的地盤,考慮成本、經驗、工資,最終選了三個經驗的老師傅湊成了一個小分隊,由此開始了王氏父子的匠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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