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日子就是那般繁瑣,沒有啥驚天動地大事,風吹草動都能成了村里頭的新聞,茶余飯后念叨上一段時間就過去了,有新的事情出現就翻篇了,朝后的日子該咋樣子的過就咋樣子過。生活就像流水賬一樣,一天一天朝年上走著,才不管今年有沒有收成,掙沒掙到錢,亦無論有錢人還是沒錢人,該給你長一歲就長一歲,絲毫沒有上商量的余地。
這一年王建軍在老梁井上班,一個月穩定的收入三四百元,跑掉平時屋里頭的開銷,多少能攢點錢。恰逢年底十一月沒有給碎鵬娃過周歲,念叨著要跟自己的生日一起湊活著年上過。
年末最后一個星期井上都放假了,臘月二十七最后一個西故會,外頭風大,會上人又太多,擠堆堆,行動都不方便,碎鵬娃太小害怕帶著娃感冒了,蘭萍留在屋里頭照看不能去,就讓建軍上會置辦東西。屋里頭不來親戚,就一家三口隨便吃,都是俗套套,沒有多長時間建軍從西故回來了,這還喜喜地給碎鵬娃買了一身衣服。鵬鵬娃皮膚白,眼睛滑溜滑溜的,穿上米黃色的衣服親的怕怕,合適的不行行,知道換了樣子,碎慫笑得咯咯咯地,模樣著實可愛。
沒幾天功夫,就到除夕了,各家各戶早早都吃了下午的喇叭臊子面,男人們掃院子、貼對聯、掛燈籠,女人們在窯里頭過油鍋、捏小餃子、豬肉,忙活到天麻麻黑就收攤了,有自己屋的就開始走動了。
王建軍本來要去給自己爸媽、伯拜年,這不是由著家里頭的瑣碎事把事情搞得僵硬得很,大過年的沒有辦法到東邊窯拜年,坐在西窯里頭聽著老大王建國、老三王建業一家子來了,他才拾掇東西到村里頭的伯王春生家。
村里頭的王春生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三個侄子你來他走,他不騙誰不向誰,說句公道話都不成,這不是先前還得罪了自己的兄弟媳婦跟兄弟,人家那是待見不待見的,離得遠了,漸漸地懶得理外些事了,各過各的日子。
自從娃娃們長大了,王新生跟徐幻櫻除夕夜都不過來坐了,老大侄子、老三侄子過來坐坐不吃飯就走了,外兩個侄子前腳剛走,王春生估摸著老二王建軍要來了,叫媳婦魯秋菊張羅幾個菜弄著吃喝。
話剛落點點,王建軍從后門敲門來了,手里面提著三樣子禮,進門就喊著自家伯跟大媽,來這里就跟自家屋一樣,進門就坐到炕上。堂姐王建喜年前結了婚,屋里頭就在剩兩個堂弟王建海、王建峰,都還沒有成家里,不過建海已經訂了準備過了年天氣好就結婚。平日里頭兄弟幾個都忙著各自的事情,好不容易過年聚到一起,不好好抓住機會諞上一遭都對不起年上的味道。沒有媳婦,自然一家子人住起來也方便,父子四個往炕上一圍,嘴吧嗒吧嗒地侃大山,吃著瓜子洋糖花生豆,喝著熱茶抽著煙,愜意的怕怕。
“對啦,把你外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到一岸子去,做了幾個涼菜,喝點酒,意思是意思。”魯秋菊一個人在案板處忙活著切這切那,不過她做了這么多年也習慣了,輕車熟路地三下五除二一眨眼就擺弄好了,正嚷嚷著叫擺上桌。
“來,來,來……媽,你不要著急,我這就收拾。”王建海比較搗蛋,見著自己媽叫騰場子,那別提有多高調,就怕剩下他自己了,大聲在一旁吶喊助威。
“你個懶慫,趕緊快些……”魯秋菊看著這模樣笑著說話。
“媽,你不敢說我懶慫,要不然這可要懶上一年里……”王建海又倒騰地說話。
“對啦嗎?還有啥哩?”王建峰看著桌子上面的菜都上滿了,自己媽魯秋菊還從案板上端著碗過來了,掃著是雞蛋,裝著不知道的樣子問著話。
“你個饞貓,這東西不給你吃的,給你建軍哥的。”魯秋菊看著自己的兒子王建峰刻意提高了聲音說著話,轉身朝著炕棱畔過來了,放到王建軍面前,“建軍,大媽給你打了兩個荷包蛋,除夕就是你的生,忘不了,趕緊趁熱吃了。”
聽著這話,王建軍倒有些不好意思,推辭沒有推辭掉,年年除夕只要自己在村里伯這里呆著,大媽魯秋菊都要給打上兩個荷包蛋,愣是說過生吃了雞蛋才圓滿,這基本上都成了慣例。說句實話,建軍知道自有記憶以來除夕夜自己爸媽總會念叨,但似乎都不愿意提起這茬事,倒是大媽跟伯記得上上的,還特意煮上雞蛋吃。雞蛋多么金貴,竟然一下子給自己煮兩個,每一次他都連湯喝的一滴不剩,這一次毫不例外照例如此。
“吃完了,一滴不剩。”小時候的王建軍老愛說這一句話,小小的模樣滑頭地很,長大了經歷地事情多了,模樣變了,身份變了,生活的負擔跟煩惱不一樣了,說出來的話倒亦有了味道。
“乖的怕怕,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你一個個都長大了,不知道還能煮多年雞蛋了。”魯秋菊笑著說話,坐在火爐旁包著紅薯吃。
“說得傻話,大媽還年輕著里。”王建軍回應著。
“對的,媽你還年輕著里,都沒有抱孫子,還敢說自己老。”王建海亦扯話出來。
“伯(bei),建海外婚事訂了,過了年啥時候辦事呢?你要有啥需要幫忙的給侄兒說。”王建軍聽到這,才想著跟王春生說正事,他知道自己伯這幾年腿不好,花了不少錢,這年底才漸好轉,手里頭不是特別寬裕的。
“沒事,都準備的夠著里,再說建海這不是給人干活還掙錢哩,你不用操心。現在你有了娃了,不是以前那般了,花錢就要細發些。對啦,你年上到你爸外邊去過沒?”王春生知道這節骨眼問著話不對,可這走串親親,更何況外還是自己的老人。雖說他知道王新生跟徐幻櫻做得外些事,作為一個長輩只能講活了。
“沒有,現在我外面姊妹五個,沒有一個說話的,爸媽不待見。伯,說句實話,你侄子都不知道啥情況,一言難盡,左右為難。”王建軍提到這就覺得頭疼,他愣頭愣腦至今不敢相信姊妹一伙伙的關系弄成這樣子,就連帶著老人都這般絕決,聽見王春生提到這事情上,無奈地說著話,“過段時間再說吧,先前我過去,我媽我爸叫我不要過去了,說沒有我這個兒。”
“大過年的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弄啥哩,你個老漢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看你剛才茶水喝多了灌到腦子里頭去了。”魯秋菊聽著這話,就忍不住了,他明白自己老漢說話的意思,不過實事求是她覺得南頭外兩老人做得不夠格,直勾勾地站了起來,走到炕棱畔喊著話,“還替你外兄弟說話里,沒看外兩口子做得啥事,丟人不丟人,啥馬武都能耍,村里頭都等著看大戲哩。”
“你也少說兩句,不提這事……”王春生見老婆子這氣呼呼地,順手打著手勢。
“爸、媽,你這大過年就不能說點好的,老提念我二爸、二娘弄啥哩,外人不行,誰不知道。從我二爸到甕窯上開始,我二娘都變了模樣,真真一個戲精。”王建海插話說著。
“行啦,還是說點其他的事情。”王建峰聽著這話不對勁,轉念打斷,問著王建軍,“建軍哥,鵬娃現在會走了吧,年前我過去見了一次,猴靈猴靈的,尤其是外臉,跟雞蛋一樣圓。”
“我也見了,你外鵬鵬碎了我蘭萍嫂子,白,你黑,緩緩再生個姑娘就隨你了。”王建海順著弟弟地話說著。
“你哥不著急,你趕緊結了婚添個娃,瞧瞧我伯跟大媽都著急了。還別說,鵬娃鬼精靈鬼精靈的,二十七會我給買了身新衣裳給換上,都知道衣服是新得,歡騰的要命,都會顯擺了。”王建軍說著這話到高興起來了,“平日里頭在井上干活,實在乏得不行了,有時候碰上是啥難事,一咬牙一跺腳,想想外碎慫得眉眼,渾身都是勁,屁股撅起來好好干活。不掙錢了拿啥養活婆娘娃,沒辦法,這就是咋關中男的該扛起的事。”
“對著里,你建軍哥說得對著里,建海過了年以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要有責任心,扛起肩上的擔子。”王春生順著侄子的話教訓這自己的大兒子王建海。
“知道啦,爸。”王建海笑著說話。
一來而去,父子一伙伙諞的時間長了,顧及屋里頭有小孩,夜深了不好,王建軍這才下炕騰地方朝南頭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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