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慕瑾瑜。

“皇上聽說，公主殿下和十一皇子回宮很是開心，又聽說十一皇子為公主殿下尋得神醫，更是龍心大悅。丞相大人夸贊神醫劍法奇妙，皇上更是對神醫青睞有加。特意讓奴才在宮門口守著公主殿下和十一皇子。”傳旨的宦官如此說。

趙璇和趙靈筠姐弟均是一怔，他們回宮也算是臨時起意，丞相大人商青嵐又如何得知。

而慕瑾瑜一點兒也不震驚。

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怕宮中那位至高無上的皇帝，早就對她的行蹤一清二楚。

她在華音寺贏了商青嵐，連公主趙璇對她的行蹤都了如指掌，更何況她那深諳帝王之術的父皇。

奢華尊貴的裝飾，重重疊疊的宮殿，三叩九拜，繞了一大圈，才到了正殿。

在慕瑾瑜的認知中，皇帝大多都是花甲之年，兩鬢斑白，滿臉皺紋，但氣勢上仍是威武霸氣。

可當跟著趙璇姐弟行完禮后，見到皇帝本人之時，簡直出乎她的認知。

眼前的皇帝竟是這樣一位清雋，溫和的中年男子，兩鬢也沒有一根白發。

雍容華貴的龍袍，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劍眉星目，俊美且風流。

只是那星目深處那不可直視的銳利光芒，提醒著慕瑾瑜，眼前這位皇帝，可是在詭譎多變的奪嫡中唯一登上皇位的真命天子。

天子，上天恩賜的孩子，主宰天下的唯一男子。

歲月并沒有減退他的銳利，反而讓他沉淀下來，只留下溫和仁義的表象，而其內在卻是俯視蒼生，主宰天下眾人生死的人。

皇帝看著趙璇眼眸都是笑意，一直噓寒問暖，就差點將她平日吃食都問了個遍。反倒是對趙靈筠，卻是極冷。

趙靈筠小心翼翼地回應著皇帝問的話，慕瑾瑜心中有些不忍。

同樣是父親，卻為何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慕瑾瑜站在最后面，偶爾也能感受到頭頂有兩道極具壓迫力的視線，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站在原地。

直到身后有人走進，朱色官袍，卓然挺拔的身姿，飄逸靈動的步伐，在她身側緩緩跪下，高呼萬歲。

平身之后，皇帝笑道，“青嵐，前幾日在華音寺與你比試劍法的少年，恰好也在此，你們不如再比試一次。也讓朕欣賞一二。”

慕瑾瑜移步上前，“帝王面前，草民怎敢亮劍。”

皇帝突然大笑，面色愉悅地說道：“帝王面前如何就不敢亮劍比試？”

“天子威嚴，豈敢直視。更何況，廟堂之上，又如何能容刀光劍影？萬一驚擾天子威嚴，豈不是草民的罪過。”

皇帝點頭微笑，笑容中染了幾分驚喜。

慕瑾瑜一入宮殿，皇帝就投去第一眼，只覺得此人容顏清雋，氣質高雅，舉止飄逸，絲毫沒有那種初次見天子的羞縮之態，心中暗想，此人倒是個不錯的世家子弟。

再瞧一眼，覺得此人面色白皙，身形單薄顯瘦，毫無內息。

再定睛仔細望去，那雙明亮的眸子深邃，像是能夠看破一切，倒是讓人覺得很是聰慧靈活。

“白如楓？”低頭叫了一聲。

“草民在。”

“你的劍術一流，堪比青嵐君，可青嵐君文采斐然，劍術超然。既然不愿比試劍術，那朕這里有太子剛呈上的四篇佳作，你且點評一二。”

“草民遵旨。”

慕瑾瑜從內侍手中接過太子呈上的佳作，快速瀏覽一遍，便說道，“回稟陛下，其中《刑罰策論》篇最佳。”

“哦，《刑罰策論》最佳？何以見得？”

“此文乃是丞相大人的佳作，草民又如何敢點評？且不說丞相大人身份尊貴，就單看丞相大人如此文采斐然，草民也都自嘆不如，又有何能力，能點評一二？”

“真是好眼力。”皇帝龍顏大悅，“等你醫治好朕的皇兒，朕就替你們賜婚。”

慕瑾瑜見趙璇似乎沒有反駁之意，心下著急，斟酌再三方道，“草民只是一介布衣，配不上尊貴的公主殿下。”

“既為皇族效力，雖無官職，卻也不必再自稱草民。你才思敏捷，文武雙全，日后想要做官，朕自然會準許你入朝為官。”

大華天朝，凡是駙馬，皆不能入朝為官。

皇帝以如此特權作為誘餌，若是其他才子，自然樂意。

而她是女子，又如何做公主的駙馬爺？

“草民多謝皇上錯愛，草民早有婚約，自然不能委屈公主殿下。”慕瑾瑜說道。

皇上微怒，語氣驟然升高：“已經有了婚約？不知對方是誰？”

“洛陽劍癡歐陽婧。”

“大膽！”龍顏大怒。

殿中所有人全部跪下參拜，山呼息怒。

慕瑾瑜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濕透了，雖有著緊張害怕，卻依然挺直腰板現在皇帝對立面。

四目相對，波濤洶涌。

皇上銳利的目光，像刀，像劍，無聲的威脅。

“你未婚妻三日后，立斬。”皇帝語調平常毫無起伏，卻在慕瑾瑜心中掀起巨浪。

只聽皇帝的下一句，“人死了，這婚約便不作數了。”

慕瑾瑜壓抑內心的火苗，冷淡地說道：“草民是言出必行之人，即便未婚妻三日后問斬，我也不會放棄這婚約！”

“放肆！”皇帝猛得拍了下龍椅的把手，“別以為朕不會株連九族！”

“青嵐君所作《刑罰策論》中提到，立法則嚴，而責人貴寬。知天下之善則不勝賞，知天下之惡則不勝罰。罪有疑慮惟輕處之，功有疑慮惟重處之。”慕瑾瑜直視皇帝，不卑不亢地繼續說道，“草民剛才推崇這篇刑罰策論為上等佳作之時，陛下也是極為贊賞。那必然也是覺得青嵐君所言極是。”

“罪有疑慮惟輕處之，草民對自己未婚妻的罪罰有疑慮，陛下可否從輕發落？”

皇帝看著慕瑾瑜，臉上毫無喜色，“從輕發落？你可知歐陽婧所謀害的人是誰？是太子妃的母親！今日她能膽兒殺了太子妃的母親，他日就有膽兒殺了朕！”

慕瑾瑜聞言趕緊豎起手指，“草民可以發誓！保證歐陽婧沒有這個膽子！”

她清楚，如果這一次不能說服皇帝從輕發落，或者給她機會翻案，那么，三日之后，她所面臨的將是死神。

趙璇秀眉緊蹙，額前陰云密布，悶悶說道，“歐陽婧這丫頭平日看起來囂張跋扈，可她的囂張氣焰從不害人，更不會主動殺人。”顏色幽怨地看了一眼慕瑾瑜，“還請父皇下旨再徹查此案件，如此一來，如楓君才能心安。”

對于趙璇的話，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有所誤會，私心覺得眼前這位神醫是他寶貝女兒暗中喜歡的人。

皇帝看向慕瑾瑜的眼神忽然有些深沉，慕瑾瑜只覺得那兩道精光，格外陰森。

大殿上更是靜地讓人喘不過氣。

慕瑾瑜見皇帝久久沒有任何回應，心中不免忐忑不安。這重新翻案，皇帝到底會不會準奏？

她還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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