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從何查起?”
“自然得從砒霜出處查起。”慕瑾瑜擰干布巾,擦拭著趙璇的右手腕,將碾好的藥涂抹在手腕處。
黑亮黏糊狀的藥,襯得肌膚冰雪般透亮明凈。
“從砒霜出處查起,然后呢?”趙璇對于慕瑾瑜的想法,并不感到意外,砒霜乃是劇毒,沾一點兒就能斷命。
金刀門的案件呈詞中提出有人曾見到歐陽婧出入藥館,采購砒霜。若能找到此人證,順藤摸瓜,說不定會有新的發展。
慕瑾瑜白了趙璇一眼,并沒有回應趙璇。
認真地用布巾包裹好趙璇的右手腕,便走出房間,坐在廊道上,欣賞落日。
宮中的落日,說不出的感覺。
寂寥?遲暮?已或者都不是。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離問斬的日子,又近了些。即便再美的夕陽,在她眼中也只會變成一道道催命符。
最讓她困擾的是,如今拿著皇后娘娘的令牌,該從何下手。
廊道正對著正陽宮的花苑,皇城中都知道公主趙璇愛花,于是搜羅各地的奇珍異花。
花開之時令各有不同,苑內的花也僅有少數正值開花之季,清香悠遠,夕陽之下更是美不勝收。
“不愧是皇帝最寵愛的公主,這滿苑的花兒,皆為珍品,尋常人家怕是從未見過。你說,若是誰有心討好你,每日給你送上一盆奇珍異花,日子久了,你會不會動了凡心?”
瞥了一眼跟出來的趙璇,慕瑾瑜粲然一笑,掩飾內心深處的擔憂。
“我是愛花,可我絕不是花癡。珠玉在側,旁人又如何入得了我的眼?”趙璇揚揚眉,打趣說道。
“還好我不是珠玉,入不得公主的眼。”慕瑾瑜輕易擋了過去,將界限畫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珠玉?那誰是珠玉呢?”趙璇笑意更深,狡黠地看著慕瑾瑜,戲謔道,“我倒覺得你比青嵐君更俊俏呢。”
“別打趣我了!”慕瑾瑜輕斥道。
趙璇取下一朵花,扯下一片抿入口中,神色也有些異常,“你和青嵐君關系如何?”
“靈筠剛問過,我的答案依舊是,見過三次面,不太熟。”
“聽我一句勸,離他遠點,有毒。”趙璇垂眸把玩掌心的花。
“此花名為如煙,你最好離它遠點,有毒!而且是劇毒!”慕瑾瑜忽然起身,止住趙璇把玩如煙花的素手。
趙璇噗嗤一笑,“如楓君,此刻孤男寡女,你卻握緊本公主的手,是何用意呢?”
“我勸你還是把這些花拔了吧,免得日后反噬更嚴重,就不單單飲血這么簡單了!”慕瑾瑜蘊著怒意說道。
趙璇笑了,勻美的側顏像西邊的日頭,“找了良久,才找到古籍殘卷中記載的如煙花,我又如何會輕易舍棄?”
“你明知越往上練就越早受到反噬,為何還不收手?”
“誰會丟棄唾手可得的至寶?我是心甘情愿食如煙,你若肯緩解反噬痛苦,我趙璇自當感激涕零。倘若不肯替我緩解,也無妨。”趙璇偏過頭看向如煙花。
如煙往事,幻影隨行。
疼入身心,痛入骨髓,又該如何緩解?
趙璇言辭輕松,毫不在意,唯有眼角那微不可查的一滴清淚惹人疼惜。
驟然聽聞,只覺得有些驚駭,竟有人主動服食毒花。
可細細想來,才更讓人心生畏懼。
明知道有毒,終會反噬,卻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以身食毒,這究竟是靠的什么意念?
斷絕自己做正常女人的機會,背負著異類怪病的流言……
“公主殿下。”慕瑾瑜柔聲開口。
“嗯?”趙璇抬眸,又倔強偏過頭去,“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收起你可憐我的眼神!”
“我并沒有同情你,更沒覺得你可憐!”慕瑾瑜怔怔地看著她,“我想說,長期反噬,你不僅會失去做娘親的資格!甚至還會丟了性命,你……一點兒也不在乎?”
“在乎!”趙璇坦白告訴慕瑾瑜,“可誰讓這世間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想要力量,為了獲取駭人的力量,就該犧牲一點兒。”
“白如楓,你為何這副表情,這和你并無關系。”
慕瑾瑜聲音有些發澀,“這個代價實在太大……”
“大嗎?”趙璇眼眸有些濕意,“我覺得值得,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你是皇帝最寵愛的公主殿下,只要你恪守本分,不頂撞天子。天子不發怒,此天下之人,又有誰敢欺負你?”天色漸黑,慕瑾瑜背對著星光,聲音有些哽咽,“你完全沒有必要食用如煙花,因為并不值得……不值得……”
趙璇驚訝地看向慕瑾瑜,她似乎……很難過。
“我想要的東西,難于上青天。可為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已經做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準備。”
同時,金刀門有一場會議正在召開。
今年的冬天,也已經接近尾聲,京都皇城中也不再下雪,聽著手下的人匯報,茶館安插的林向晚被識破,人也被楚云宸帶走,不知蹤影。
莊坤忽然很想大醉一場,自從大理寺卿吳用被他親手扭斷脖子以后,他就再也不曾想過以前的事情,也再也沒有喝過酒。
中庭雪樓四個字更是他心底的一道傷痕。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太子趙玨下定決心要給楚家一個教訓,只憑他無名城少城主和金刀門副門主的面子,根本請不動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如今,我們已經將洛陽歐陽家的小姐關在這地牢里。若是楚家不出手相助。洛陽四大家族,怕是從此就只剩下三大家族了。”莊坤看著一眾武林高手說道,臉上卻并無喜色。
除了金刀門的捕快面露喜色,其他武林高手也沒有反應。
這些高手雖然尊重皇室,卻從未把莊坤看在眼里。
莊坤自然也知曉,不過,為了太子的大業,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這些江湖上的高手。
“若是有誰能贏了楚云宸,自然會揚名天下。”莊坤的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說道,“倘若誰能挑斷楚云宸手筋腳筋,朝廷自然會將藏書閣對各位開放。其中不乏有古籍,哪怕僅僅是殘卷,我想對各位往后的修行,也會大有幫助吧。”
眾人聽到藏書閣眼睛忍不住地發亮,古籍殘卷都是前世高人所寫。
大華天朝之所以能姓趙,和藏書閣息息相關。
為首長著長胡須的男子抱拳說道,“大人,你有何吩咐就直接說,我們自當全力以赴。”
莊坤說道,“我的意思很清楚,金刀門的捕快是不可能知法犯法。中庭雪樓,洛陽楚家,是太子爺的首要目標。該怎么做,想必各位很清楚吧。”
那為首的男子繼續問道,“太子可是儲君,中庭雪樓他動不得,我們還能理解。可洛陽楚家,說到底也是皇親國戚,為何太子也動不得。”
既是皇親國戚,一切榮辱,皆是皇家所贈,又有何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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