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星靚回到聚輝宮,有點心神不寧,自己的兒子什么樣的脾氣她是知道的。
章星靚等了約莫兩三個時辰,卻沒聽說任何動靜,忍不住讓念琴到斜月殿來探探什么情況。
念琴去了不久,回來道:“殿下那邊沒有動靜,只是排查了今日出宮的宮女,把今日出宮的一個女婢帶走了。”
“這倒奇了。不過夜恒殿的動靜想必你也探不出來,只是夜兒不去問那拓醫師的罪,卻排查今日出宮的宮女?”章星靚思忖道。
“那么拓醫師可回了斜月殿?”章星靚再問道。
“回帝后的話,奴婢離開時正碰見拓醫師回到斜月殿。”念琴道。
“那夜恒殿那邊沒有傳她去?”
“沒有,奴婢見拓醫師進了斜月殿之后,又在外探聽了一會兒,不見有人來傳拓醫師。”
章星靚一聽,覺得事情不妙。
馨兒在寒磬洞取了需要的藥材“定緣”,依舊坐獸車回到斜月殿,卻發現芝蘭不見了,而換了一個叫“蕊兒”的宮女。
她問芝蘭的去向,這蕊兒只說芝蘭被殿下叫去問話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馨兒聽了,雖然奇怪也并未在意。
今日打了太子妃,馨兒也不免有些后怕,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而坐以待斃不是自己的風格!
藥材既已齊全,馨兒趕緊開始煉藥,也算得上是將功補過吧,最好皓夜能如他所說待煉好藥便早日放自己離開這里。
馨兒對蕊兒道:“這里不需要你了,你去外間守著吧”。
蕊兒答應了一聲,馨兒便自己到丹房開始煉藥。
這“圣人追”的最后一步只需要先將飛隱蛇之毒用銀絲將靈力與毒液混合,牽引毒液進入原液中,按照五行屬性合并成團,在最后一刻用銀絲提取的“定緣”汁液將藥丸封固七日,則大功告成。
飛隱蛇的毒液如此珍貴,要是沒有外公的手記,馨兒也不敢直接用它去試試,為了自由,她可是拼了!
拓智馨的蠱火戒發出銀絲,匯聚如花。
靈力傾注入銀絲,銀絲如手指般準確地伸入瓶中吸出毒液,在銀絲的牽引下那毒液化作一顆軟軟的綠色水滴珠子,閃著晶瑩的光芒,忽而變圓,忽而又變扁。
拓智馨催動銀絲突地發力,毒珠分散成五瓣,而那些銀絲落入每一瓣之間為其注入五行屬性。
就在這時,門外卻有人道:“帝后駕到!”
蕊兒跑進來啟稟道:“拓醫師,帝后駕到,請您出去迎一迎。”
“等一下。”拓智馨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啊。”蕊兒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跪在那里不敢起來,今日才分派到這斜月殿來做事,遇上這個主子竟然連帝后來了也要說等一下。
拓智馨心下著急,此刻正是煉藥的關鍵階段,怎么辦?
這帝后這么晚了還跑她這里來干嘛?
拓智馨心中哀嘆道大概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真是背時倒運啊,先是撞上太子妃,如今想要將功補過,帝后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
現在藥只差一點點就煉成了!
拓智馨在心里求神拜佛:“老天在上,馨兒我一向心地善良,不做壞事,求您讓我過了這一關吧!”
老天顯然沒有聽到她的祈禱。
帝后章星靚已然進來,不見拓智馨來迎接,心道:“這拓醫師果然如此傲慢,竟連本宮也不放在眼里!”
帝后與貼身侍女念琴進了丹房,念琴見拓智馨竟然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上去就拍她的肩膀。
拓智馨正在全神貫注,肩部猛地受力,手一抖,銀絲收勢不及,只見那毒液飛射出去,眼見就要噴到帝后與念琴身上!
拓智馨甩出絲網,將那毒液擋了一擋,毒液偏了方向,噴到一旁的雄鷹木雕上,只見木雕頃刻之間冒出綠色氣泡,化為汁水,蔓延開來。
帝后與念琴見此情形,都嚇得不輕,正在發愣,拓智馨已然反應迅速地拉住帝后的胳膊將她一把扯過來,避開腳下蔓延的毒液。
“你——你——大膽!”念琴見拓智馨公然拽了帝后的胳膊,立刻指著拓智馨罵道。
“死了!死了!”拓智馨卻根本不理會念琴的指責,只管慘叫道,“毒液撒了!我死定了!”
“好你個拓醫師,竟對帝后如此無理!”念琴揚起手掌,就要打拓智馨。
“念琴,不可!”帝后呵斥道。上次在夜恒殿,對拓醫師的事,夜兒的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明確,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動他的人。
“是,娘娘。”念琴趕緊將手放下。
“都出來吧,念琴,你叫人來收拾下這里。”帝后道。
“是”念琴道。
出了丹房,來到斜月殿正殿。
帝后坐在主位,看著神情飄忽的拓智馨坐在下首:“拓醫師,今日本宮來是問你和燕小姐的事,聽說你今日撞了燕小姐的車,還將她打了,可有此事?”
“哦,恩。”馨兒此時心里在想著飛隱蛇的毒液撒了,不知怎么交待,已是心灰意冷。
說起來毒液撒了還是帝后到來引起的,可是帝后是皓夜的生母,難道他會怪自己的母后嗎?
這下自己死定了,一條罪和兩條罪效果都一樣,反正無所謂了。
帝后見她竟然毫不辯解的承認了,也是氣到不行,這女孩子到底是持寵而嬌到什么地步,竟然如此倨傲?
帝后料不到她竟然只說了一個恩字,不由一窒,竟不知道說什么好。
略頓了頓,帝后道:“你難道不知道燕小姐是未來的太子妃?更何況你撞人在先,就該好好賠禮道歉,你竟然還將她打成那樣?”
“恩。對不起。”拓智馨道。
“你——”見拓智馨如此回答,帝后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既然你也承認了,你又是玄醫署的醫師,此事歸太子管轄,本宮不便插手,你這就隨我去找夜兒。”
“啊?不去。我不去。”拓智馨恍若初醒,連連擺手道。
“什么?認了罪卻不認罰?”帝后怒道,“你不去,難道要本宮命人拖你去?”
“啊——”拓智馨低下了頭,不再說話,她很清楚這是在皇宮,跟她說話的是帝后,再說此事早晚躲不過。
帝后與拓智馨到了城月殿,太子竟然不在這里。
“太子殿下呢?”念琴問道。
城月殿的幾個侍衛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竟敢不回帝后的話,等會兒見了太子殿下,讓你們一個個死的很難看。”念琴威脅道。
“太子殿下去了慎行堂。”侍衛深知太子與帝后感情深厚,哪敢不聽,只得說了實情。
“什么?”章星靚大感不妙,急忙到了慎行堂。
慎行堂
慎行堂整個殿堂以黑色為主色調,而此刻皓夜皺著一雙霸氣的劍眉端坐在主位上,完美的長腿顯示出王者氣魄,冷峻的氣勢凍結了周圍的空氣。
暈倒的燕樂瑤被侍從扔到皓夜的腳下。
“讓她醒醒!”皓夜冷酷地吩咐道。
一桶冷水潑到燕樂瑤的臉上,讓已經無比狼狽的她悠悠醒轉。
一張完美無瑕如天神一樣的男性面龐近在咫尺,正是她思戀多年的皓夜。
盡管深藍色的眼眸透著寒徹無比的光芒,她仍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直到下巴傳來鉆心的痛楚,眼淚立刻漫上眼眶。
皓夜坐在那里,肆無忌憚叉開大長腿,長手輕易捉住燕樂瑤的下巴,逼她靠近自己的臉:“你這樣的小伎倆,本王在宮里見得多了。苦肉計,對我沒用!”
皓夜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意,殘忍的看著她,沒有一絲憐惜。
“本王告訴你,別枉費心機了!就算她把你打死,那也是你自找的,因為她沒有主動找你麻煩的理由!”
皓夜放開她的下巴,吩咐道:“把那兩個賤婢給我帶進來!”
“我什么也沒做,是拓醫師她逞兇打人,殿下求求你……”燕樂瑤帶著哭腔道。
芝蘭和另一個婢女被押進來,跪在一旁,兩個都臉頰紅腫,淚跡未干。
“芝蘭,明珠已經招了,是你來向她傳信說拓醫師出宮去了西羅海域,讓趕緊去告訴燕小姐。”綿興站在一旁呵斥道。
“殿下明鑒,芝蘭什么都不知道,上次明珠來說太子妃——哦,燕小姐——想見拓醫師,讓奴婢若有機會便讓拓醫師出宮相見。其他的事,奴婢真的一概不知啊!”芝蘭哭著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給我打,這賤婢前后矛盾,本王到斜月殿問時就在撒謊!”皓夜淡淡地命令道。
旁邊一個侍從得令,揮起手臂左右開弓,“啪啪”兩下,已把芝蘭打得滿嘴是血。
“去把木杖取來,給我狠狠地打,打死為止,讓燕小姐在這里好好欣賞欣賞,一個敢泄露主子行蹤的奴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
皓夜森冷的劍眉下那鄙夷的眼眸彌漫著寒氣。
“燕樂瑤,如果你想起要說實話了,那你也不用在這里看這些場面了。”皓夜轉過頭俯視著燕樂瑤。
燕樂瑤耳邊聽著芝蘭的慘叫和棍子擊打的聲音,哭得稀里嘩啦,說不出一個字。
“帝后駕到!”這聲音對燕樂瑤來說簡直就是仙樂。
皓夜微一皺眉,忙命人停止棍擊,起身來迎章星靚。
章星靚急匆匆地進來,一看這架勢,氣得發抖,以至于皓夜上來拜見時,也顧不上理他,直接過去將樂瑤扶起來,喝道:“快扶上座位去。”
侍從們拿眼睛看皓夜,皓夜輕輕點了下頭。
一群侍從趕緊給帝后端椅子,又把燕樂瑤扶到座位上。
拓智馨跟在章星靚的身后,頭埋得低低地,盡量讓自己隱藏在帝后的隨從中,然而皓夜卻一眼發現了她,只是馨兒把頭低著,不敢到處看。
章星靚還沒開口,皓夜已經發話了:“母后,你怎么來了,兒臣自有分寸的。”
“樂瑤,怎么一身濕漉漉的,可有人對你用刑?”章星靚并不理睬皓夜,只拉著樂瑤的手問道。
“沒有。”樂瑤搖頭道,的確,除了潑了她一桶水以外,其他并沒有人動她。
“拓醫師,你過來,好好跟殿下解釋解釋是怎么回事?”章星靚對躲在隨從中的拓智馨說道。
被點到名的拓智馨,只得從人群中艱難地挪動出來,吞了一口唾沫,努力平復內心的恐懼:“稟告尊貴的太子殿下,我錯了,我不該打太子妃。求求你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皓夜見她依舊低著頭,而且用的是從來沒有過的尊敬語氣。
“姑娘,救我!”芝蘭趴在地上,啞著嗓子喊道。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拓智馨猛然抬頭,看見地上奄奄一息的芝蘭,已經被打得渾身是血。
拓智馨立刻沖過去,抱住芝蘭:“你怎么在這里?這是怎么回事?他們為什么打你?”
“姑娘,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救我,姑娘。”芝蘭艱難的說著,血從嘴角汩汩流出。
馨兒掉過頭眼淚滑過臉頰:“殿下,芝蘭犯了什么錯,你要這樣對她?”,馨兒本來也害怕皓夜,可是看到芝蘭這樣的慘況不知為何卻激起了她的勇氣。
“你剛剛不是在求我饒你嗎?這是你求饒的態度?你現在趕緊回去,你犯的錯我改天再罰你。”皓夜怒道。
“不行,你不放了芝蘭,我就不走!”拓智馨竟然跟他杠上了。
章星靚看著這場好戲,算是明白了,這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皓夜深藍色的眼眸里升騰起寒冷的光,拓智馨的淚眼也用無所畏懼地目光頂回去。
兩人對看了片刻,皓夜收回目光,拓智馨雖然淚眼婆娑卻堅決而不退縮地回看著皓夜。
皓夜對綿興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打二十鞭送到洗衣房去。”
“是,殿下”綿興道。
“什么?還要打?”拓智馨上去攔住道。
皓夜已然閃身過來,一把摟住了拓智馨的腰,輕輕往上一提,讓她的臉靠近自己:
“不要得寸進尺,這對一個背叛過主子的奴才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倘若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他們加十鞭,說一個字加十鞭,直到打死她為止。”
皓夜的眼睛俯視著她,露出不可抗拒的光芒。
拓智馨的腰被他有力的大手鉗制住,看到他不斷靠近的臉,不敢再說一個字。
“你們鬧夠了沒有?”章星靚扶著樂瑤,火大的說。
“母后,兒臣…..”皓夜正要說話。
“別說了,叫人來給樂瑤梳洗,換了衣服送回相府去。”章星靚道。
“是,母后。”皓夜也未阻攔。
章星靚吩咐完了,便道:“回宮!”
“恭送母后。”皓夜再拜相送,章星靚也不理睬,頭也不回地走了。
皓夜轉過頭,看著拓智馨,一步一步走近。
“殿下,你剛才不是讓我回斜月殿嗎,我現在馬上就回去。”拓智馨也不等皓夜回答,鞋不沾地般跑了。
“綿興,去把蒲將軍叫來。”皓夜也未阻攔逃跑的拓智馨,回頭吩咐綿興道。
這夜,蒲將軍護送著已然梳洗完畢的燕樂瑤回了丞相府,燕丞相自然親自上來迎接。
丞相府的客廳里,蒲將軍與燕丞相說著客套話。
“燕丞相,殿下特地命我將令千金送回,實則皆為丞相府考慮。”蒲章開口道。
“蒲將軍,此話怎講?”燕丞相問道。
“不瞞丞相您說,這是今日殿下從宮中所獲之口供,令千金設計陷害玄醫署拓醫師,證據確鑿,但殿下念及您一家功勛卓著,特命我暗不聲張,將口供也一并交給您,殿下這番苦心,您可得明白啊?”蒲章道。
“啊呀,竟有這等事,想不到小女竟做出此等事!老朽在此多謝殿下寬恕!”燕丞相連連作揖。
“殿下既然密令我來告知,自然是不想此事外傳,設計陷害拓醫師事小,但令愛在宮中安插眼線,窺探皇室隱私,卻是犯了大忌,乃是誅九族的死罪!”蒲章道。
燕丞相嚇得從桌子上跌到地上,“老朽謝殿下不殺之恩!”
“殿下自然是不會虧待老臣的,只是如今令千金如此做法,失去了太子的信任,已不能再做太子妃,倘若由皇室來廢除此婚事,定然于您丞相的面子上不好看,為了顧全您的面子,還是由你自己親自向帝君提出退婚,這樣此事也便圓滿了解了,你只需海帝君說明令千金染病,精神恍惚無法醫治,恐耽誤了太子大婚,望另覓佳人即可。”
“老朽明白了。”丞相道。
“丞相可能還不知道,令郎燕樂璟所在的戶部前段時間接到一些傳言,殿下正要徹查,如果查實則令郎及燕府危矣!”
“啊!有這等嚴重!”燕丞相驚訝道。
“此事下官也是聽說,丞相你也知道,如今帝君很少批閱奏折,折子上蓋的都是太子府印,倘若你把此事處理好,殿下對你信任增加,對令郎自然也另眼相看,不會偏聽他人之言了。””蒲章繼續說道。
“老朽明白,多謝蒲將軍提點。”燕丞相連連道謝。
事情似乎一切如皓夜所愿,不久海帝君就接到了燕丞相千萬分的推辭,說小女有病無法成婚,望帝君為殿下另選佳人做太子妃。
海帝君當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也并不說破,更令人意外地是,帝君也沒有再反對而只是淡淡地說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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