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落下的葉子,沒有土壤愿意傾聽它的告別。凝結成霜的晨露,沒有人聽她的歌聲。繞過琴弦的芊芊玉指,無人看到指尖的脈脈柔情。只因為,我來遲了。”
“不要再說了。”
夜凌一聲怒吼,紅色的血脈在皮下灼燒著她。
她當然容不得別的男子這般羞辱自己。
雙手抬起,白玉珠子的耳環叮當作響。霎時間,鬼主無清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群妖共舞,看到了夜晚的山林里那些活潑好動的妖精,羽毛豐滿,在月光下嬉戲。
綠色的森林里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金色和紅色,如玉如霞光。
這才是妖界應當有的繁榮。
林中無窮景,仙花沖霄漢。
仙鶴妒群芳,旖旎舞祥光。
凌生箭隨著羞辱的心和難舍難分的絕情一齊射向這個素未謀面之人。
只因為心中的恨意。
她第一次,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了解自己的內心,是如此的憎恨一個人,如此的憎恨命運不公。
鬼主無清自顧端詳著杯盞,也不知道是被自己柔軟白皙的手指吸引,還是這秋海棠房中的杯盞真有什么千古玄機。無清就這么坐著,就連烏黑的發梢也沒有動彈一下。
夜凌身后閃過箭光耀眼。
凌生箭齊齊射向無清。
無清也沒有避讓,他似乎心甘情愿等著凌生箭穿透自己的身體。
夜凌招式已出,再無收手的余地,見到無清不動也不躲閃,心中反倒是一陣疑惑不解。
凌生箭十六箭,三箭刺中了無清的身體。
無清的嘴角卻在微笑。
“你恨意很深。”無清淡淡道。
“與你無關。”夜凌之前的羞辱微笑,又添新怨。
“誰說我有恨意,我沒什么可以恨的。”
嘴上哪肯輕易承認,一個女人就算輸了一切,也不會愿意承認。何況當著一個素未平生之人,怎可能別人說什么她就認了。
再想那凌生箭上有劇毒,此人坐在那里毫無防備地受下這一招,竟然還能如此淡定悠然與她說話,到底是什么人?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心中的怒氣稍稍平息,夜凌也終于停了殺念,開始回憶究竟發生了什么。
“你會恨,怪我。”
無清的話讓夜凌全然摸不著頭腦。于是轉身打算離開。
又想到,自己分明是來青霞山尋找《》的線索,如今《》沒有找到也就算了,就連青霞山的事都沒有調查清楚,何況她這次下山還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如此輕易離開豈不是一事無成?
“你要走?事情沒有辦完,怎么就要走?”
無清的聲音還是一如之前一般柔軟,好像完全沒有受傷。
夜凌忍不住扭頭,長發輕輕在身后飄過,無清看在眼里,悠然道,“悠離,我來晚了。”
“什么悠離?我不是你說的什么悠離。”
“你說不是就不是。”
無清笑道。
“你到底是誰?”夜凌朝無清走去,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對于靠近這個人自己毫無恐懼,也絲毫沒有猶豫,就徑直向前移動了幾步。
明明不可能對別的男子動心。
不,不是動心,只是這人突然出現在此地定然不是平庸之輩,還能絲毫不還手就這樣硬接下了凌生箭,此人若不是功力深不可測,就是......
“你是什么人?”夜凌放低了聲音,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
“我說過,方才我就介紹過自己,在下無清,你是我的妖后,悠離。”
聽到妖后二字夜凌的腦中似乎閃過一陣古怪的聲音。
她垂著頭,久久無法將那聲音從腦海中趕出去。
“是百妖之舞。”
無清道。
“百妖之舞?”夜凌搖了搖頭,愈發不能明白。
“悠離本是百妖之首,天下妖族都是你的臣民,悠離,我已經有幾百年沒有見到你,你受委屈了。”
無清輕輕將凌生箭從身上拔了下來,三支凌生箭依次在桌上擺放整齊后,他一手將它們拿起,遂即起身,伸手將這三支從他身上三個要害之處取下的箭遞到夜凌手上。
夜凌一揮衣袖,三支箭應聲落地。
“你的脾氣可不比以前,以前的悠離可是懶得動手使用這些不入流的武器。”
無清微微皺了皺眉頭,又將手緩緩伸到夜凌面前,夜凌見狀匆忙向后退去數步。
“你要做什么?”忐忑間,舌頭也不聽使喚。
“我只是見到方才凌生箭上有一絲毒氣沾到了你的袖口,現在這一絲毒氣已經沒有了。悠離不喜歡用毒,但是你喜歡。”
“我不是悠離,我用不用毒和她用不用毒有什么關系?”
無清朝前走了幾步,轉身道,“自然是沒有關系,你喜歡用毒,我就給你找天下最毒的毒。”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已經說過,我是鬼主無清。也許我該說我是你的夫君。”
聽到“夫君”二字,夜凌的臉上頓時紅暈一片。
“什么夫君,誰允許你在這里胡亂說話。”
話音未落,鳳霞掌已迎風而起,平推至無清背后,無清也沒有阻擋,而是生生吃下了這一掌。
夜凌又羞又氣,“你不怕死嗎?”
“你擔心我會死嗎?妖后打鬼主,鬼主只能忍受,這是規矩。”
“什么規矩,世上哪有人看到暗器不躲,見到有人對自己出手也不阻止的?你是石頭做的嗎?”
無清轉身,笑如星辰,“我不能還手啊。作為夫君,哪有還手的道理。”
“無恥。”
說完又是一掌劈面朝無清而去。
無清輕輕伸手,一陣異香奇彩,夜凌看不真切,手掌卻頓感無力,身體好似浮在湖水之上,完全沒有力氣。
“我若還手,悠離會受傷的。”
“為什么,為什么你中了凌生箭卻完全沒有受傷,為什么你能毫不防備接下我的鳳霞掌,為什么你尚未出手,我就渾身無力?”
“悠離的問題這么多,我要如何回答才是?”
“一個一個回答。”
“答案只有一個。”
無清又笑了,這一次笑得和日光一樣明媚。
毫無半分邪氣。
他真的沒有出手,也的確沒有設防。
夜凌可以打他一百次,一千次,可以用任何方式殖他于死地。
無清都不會還手。
“什么答案?你快說。”夜凌又舉起了手,舉在半空,又羞愧地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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