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驚奇的是五日后,青城派掌門青塵遞了拜帖,指名要見五莊的三姑娘。
恰逢花錦郎不在莊內,管事的已經派人去報信了。
但畢竟青城派是江湖里的大門派,雖與五莊素無往來,但現下可是掌門親自來訪,又是規規矩矩地遞了拜帖上門的,管事的拿捏不準,便來問花三是見還是不見。
花三聽聞時,覺得腦后暈了一暈,捉摸不透這素未謀面的青城派掌門的來意,二人從未見過,一點點的交集不過是幾月前為他除了他那叛逃的小叔父罷了,當時謝也謝過了,錢也付清了,何故現在點名要見她?
索性換了衣服,說就見上一見吧。
但正要往會客廳去時,徐厚得知了消息來攔,說是最好不見。
徐厚道:“青塵與姑娘素無交集,此次也并非一人前來,是帶了那柳不留。”
柳不留?
花三心中一動,似是跟前些夜里那“留不留”聯系了起來,茅塞頓開,一拊掌,驚叫道:“哎呀,原來他跟我說的竟是‘在下柳不留,姑娘可還記得這名字的來處’,你現在這樣一講,我才想起來了。”
思忖片刻,又道:“他言語中似是與我是舊識的意思,可是我印象里卻沒認識過一個叫柳不留的人。他能自歸南河上到百丈峰,必是高人,這樣的高人,我是要見上一見的。”
徐厚阻攔,道:“姑娘忘了,我是跟您提過的。他四處與人對決攬名氣,說是為了要尋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愛穿紅衣的江湖姑娘。”
話盡于此,點到為止。
花三低頭看自己一身緋色,蹙了一蹙眉,果斷轉返,“那便不見也罷。”
柳不留大費周章要尋一個愛穿紅衣的江湖人,不點名,不說因何,江湖人人推斷他要尋的必是花三,卻琢磨不定是尋仇還是報恩。
他前些夜里借夜色來了,見過了幾次花三,也不說那紅衣的是不是花三,但也不殺她不傷她,又偏說她應該認得她,問她可還記得柳不留這名字的來處,詭異難分,捉摸不透。
如今花黍離遠在蘇城,五莊內外由花錦郎主事,花錦郎對花三懷恨,這事外人不知,徐厚與花三卻是曉得的。
而花錦郎自力勸花黍離接了青塵的委托后,跟青城派日漸親近起來,說是鴻雁往來不斷,也不知在密謀什么。
這樣一來,看著便像是花錦郎與青塵聯起手來了。
傳言柳不留武功高強,門路妖異,若此番是入莊與花錦郎聯手取花三命,花三正是重傷重病中,縱然徐厚身手再高明,雙拳如何敵四手?怕屆時也難保花三周全。
花三順著徐厚那一句,這樣想完了,決意還是不要與青城派有交集的好,轉身回烏有洞。
不過走了兩步,花錦郎那院的莊仆急匆匆跑來,稟道,“訪客已被二主好好招待著了,二主跟訪客說了,三姑娘身體不適,不宜見客,萬事權由他做主。二主還特地囑咐我告知三姑娘,訪客不多時就下山了,請三姑娘好好歇息,莫煩勞心神。”
徐厚與花三俱是一怔。
花錦郎趕回來了?
相互對看一眼,也沒說什么,遣走了莊仆,待行到僻靜處,花三才笑道:“倒像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花黍離不在莊內這些時日,花錦郎每日必去恩將城,不帶奴仆,也不告知人去處,只有身旁至心腹的幾個莊仆知道,例如犬氓,這幾人衷心可表,是萬死不會透露花錦郎行蹤的。
今日他前腳剛走,后腳青塵便攜柳不留上門拜訪,在花三不管如何看來,都不像是一個巧合。
徐厚說的不無道理。若青塵及柳不留真是花錦郎請來取她命的,不如不見,將所有萌芽暫時先行掐斷了。
且青山不在綠水長流,她再養上一些時日,待傷痊愈了,若真是有那么一日要對花錦郎,她與徐厚聯手起來,未必見得會落下風。
可花錦郎勒馬回頭趕回攔訪,又不像是勾結了外人來殺她那么一回事。
花三搖一搖頭,想把思索不得的煩心事都甩出去,惱道:“花錦郎的心思越發叫人捉摸不透了。”
又問徐厚道“前些日子里夜訪烏有洞那人說自己是柳不留,若不是柳不留,便是與柳不留相關的人,他問我記不記得柳不留這名字的來處,似乎是篤定我須認識柳不留這人,大公子是如何看法?”
徐厚平靜看她,答道:“姑娘莫多慮了,姑娘可還記得花主臨行前要姑娘防范二主的誅心詭計?依我看,這不過是二主與柳不留裝神弄鬼的計謀罷了。”
花三直覺徐厚有隱瞞。
但他若是不想說,必是有為她著想的理由。
花三凝望徐厚雙目一陣,半晌一嘆,點點頭道:“不論如何,大公子都是為了我好的,我記下了。”
徐厚喉間一哽,但只是握緊了雙拳,不說話。
而柳不留那方,自再托青塵以青城派之名遞了拜帖卻不得見后,再未提見花三一事,隨青塵返回青城派后,又謀劃了青城派主張的的幾件大善事,名聲徹底響動江湖。
花三原本以為,始元八年,她與柳不留的交集僅限于此了。
但沒想到,此刻藏身梁上的那一個,極有可能是柳不留。
打發走了江離洲與徐懷恩,將報信用的茶館和斷風準備妥當了,她便抬頭,喚梁上那人:“梁上那位君子,若是有事找花三,何不下來一敘?”
話音落后,先是一陣安靜。
后來隱約見得梁上的黑影一滯,突然膨脹了一些,像人深吸了一口氣,坐起身,翻身而落。
花三看他,只覺得徐懷恩說的“像是一個巨人”的話不為過,但也有些言過其實。
又高又壯實,確實是比別的男子高上一些些,更壯實一些,但也沒到巨人的地步。
但想到徐懷恩那身矮個小的,覺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人在地上站定了,直直看她,一身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布,一雙眼又亮又幽深,眼里頭迸射出一些細碎隱晦的光,有些欣喜狂熱,直直看她,渾身藏不住久別重逢的熱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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