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有些糊涂了，道：“可念故水方才說，他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殺的人，用的是賣肉的剁骨刀，將人頭一刀砍下了的。人頭離了身，人如何沒死？”

蘇木易與念故水有心吊花三胃口，但笑不語。

花三想了一陣，一拊掌，高聲道：“我明白了，是有個神醫將他救治了吧？”

蘇木易笑著搖頭，仍舊是不語。

念故水倒是忍不住了，先問她：“你可聽說過，這世上有個叫長生肉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

花三一驚。

活死人，能叫死人起死回生了。肉白骨，能叫只剩骨頭的傷再長出新肉來。

這樣的肉，她非但聽過，見過，還用過。

是不是念故水發現了什么？發現了她與蘇渙，蘇渙與長生肉之間的關聯，才這樣說一個故事來誘她，問她，叫她自己無意說出真相？

一時間心下有些惶惶然，不敢動聲色，故作訝異反問念故水：“長生肉？好像是聽說過的。”

念故水笑一笑。

不知是因花三心里頭有了別的心思，想著要防著些念故水，還是這念故水笑里頭本就帶了些看穿她的意思。花三見他這笑，險些有些撐不住。

但好在念故水又繼續道，“那被殺的，不是叫神醫醫活的，是叫人將頭用針線縫回去了，又吃了一口長生肉，喝了一碗長生血，就好了的。”

花三愣愣看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接什么話。

她這呆滯的樣子顯然叫念故水覺得自己這故事說得頗叫人滿意，得意一笑，又與她和蘇木易道：“我是去見過那個人的，是個尋常人，家里頭窮得很，做挑釁霍二公子那些事，不過是為了得兩串錢罷了。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頸上的線還在，說話什么的還不算利索，但自述是感覺骨頭已經長好接上了搖頭晃腦已經沒有什么大問題。”

念故水說到這里，端起茶杯喝茶。

花三覺得念故水還有后話。他方才說，有事要問她，講了一陣，還沒問。花三覺得，接下來，他就要問了。竟然不知不覺屏息起來，心里頭想了千百個他可能問的，比方說長生肉從何處來，如何叫人長生，怎么食用，哪里才有長生肉等等等等。

也同時想好了應對這千百種可能性問題的回答，只有一個，便是一概不知。

她若不說，他也沒法從她這里得到什么的吧？

果然，念故水問她：“三姑娘，你可識得法華寺的蘇渙居士？”

花三沒料到他問的是這個，她設想里頭沒有這個，當即想否認，但突然又想起，今年初在蘇城，念故水是見過她與蘇渙共行的，未免念故水生疑，面上便作了老實狀，道：“是認得的。我大哥說我殺氣重，恐招來不好的東西，就叫我找個和尚說說經，沒事時候念一念，去一去身上的煞氣。去年時候我辦事經過法華寺，想到這一茬，就進去了。至于蘇渙……是里頭的和尚都太無趣了，講經講得我都聽不懂，正巧蘇渙是個能舉一反三的，講的經也都是通俗易懂的，就跟著聽過他幾次。只是這樣淺薄的交情罷了。”

又問道：“你突然說起了他，倒叫我嚇了一跳。這件事又跟他有什么關系？他這個人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不過是長相俊俏一些。一個被砍頭的死人活了，干他一個修行的居士什么事？”

念故水微微一笑，“若是跟他無關，我提他做什么？”

花三道：“他也算是我故交，我倒看不出他有什么奇特的，能叫一個死人活了。”

念故水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被霍二公子砍了腦袋的那個人，是個獨居的，家里頭已經沒有親人了。仵作驗尸之后，尸首一直無人來認領，后來聽說是法華寺的這位蘇渙居士心生不忍，將他殮回去的。誰想到他后來竟然活了。你說，是干不干蘇渙的事？”

花三不置可否，“蘇渙將他殮了，不見得就是叫他活了的，你這樣，倒有些硬往蘇渙身上安的意思。”

說得有些氣呼呼的。

她還當念故水是有了什么切實的證據，其實也不過是這種莫須有的說辭。她當蘇渙是朋友，剜他的肉割他的血來治花四，她已經是有些于心不忍，自然不舍得叫他卷入烏烏糟糟的是是非非里頭。他有這種天賦，必是要成就其他大事的，不是誰人都可以來染指玷污的。

念故水看她這急于駁他的模樣，反倒是氣笑了，一把鐵扇在她頭頂上虛虛敲了一敲，道：“我聽你大哥說，你是個愛看俊俏郎的，怎的，那蘇渙長成那樣皎如玉樹臨風前的，你就被他皮相所欺所惑了么？”

花三胡亂將他那扇子揮開，有心拆他臺道：“這大冬日的，又是下雪，你拿著把扇子做什么？”

念故水斜睨她一眼，將鐵扇展開了，涼涼扇了幾扇，不理她這個話頭，又回到蘇渙這事上頭，說道：“我能知道是蘇渙活了他，自然是當事者本人跟我講的。”

花三一窒，“當事者本人？”

念故水涼涼道：“可不是？那人說，在光就居那層晃了一圈，險些被小鬼們將舌頭拔下的時候，突然一道光，他就回過陽世間來了，睜眼只看到自己身軀擺在另一桌上，口里頭含著一口新鮮的生肉。看到是蘇渙，將他頭與他身子拼在一起了，拿針線密密縫了起來，又出去拿了一碗鮮血，灌他喝下了。他躺了十日，骨頭也生了，肉也長回來了。蘇渙便叫他回去，往后不必再來了，也不要對別人說起這件事情。”

花三聽完，有些不能語。

看那蘇木易，也是一臉不敢相信的，道：“竟真有這樣的事情。可那蘇渙救了他，他也應該應承了蘇渙不往外說的，怎的就又跟你說了？你可是用了金子銀子叫他開的口？”

念故水嘲諷一笑，“他何止是對我說了？他對所有人都說了。”

花三震驚，“為何？”

念故水看著她，眼里頭都是鄙夷，“哼！那樣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被蘇渙救活了，想叫蘇渙也活一下他亡妻。蘇渙大概是不肯，他便對蘇渙生了恨意，找了許多有錢有勢的，將蘇渙有長生肉這消息給賣了。”

花三大驚。

念故水看著她，又道：“現在只怕，整個蘇地都知道，蘇渙有能叫人起死回生的長生肉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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