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歌淺的頭，等天亮了她叫老鴉去尋歌淺的身子，明晚她再去翻出來縫上去，看看歌淺的頭說的是真是假。

只是原本打算天亮上路逃出莊去的，誰料到這一夜經過了這許多怪事，到頭來竟也沒個解釋，比方說割下歌淺的頭的人是誰？設下獨獨針對徐仙的攝魂陣的又是誰？與將閬中對決之中突然走了的又是哪兒去了？還有瞳怪呢？瞳怪如今何處去了，是不是還在暗里盯著她？方才那一夢靨又是怎么個一回事，她如今頸上酸痛，似真被人掐過的模樣，也不像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瞳怪是不是真要取她的心？花四又是如何死的，是生病死了的，還是遭人禍害了的？現下她腦子里頭這個男人又是誰，能叫她二姑娘的，總該是個舊人的樣子吧？

本想明天上路，先去之洲島，但經了今夜，如今體力沒個富余，花三想，那就再歇兩日再出去。

這樣盤算了一陣，覺得妥，打了一個哈欠，出聲道了一聲，“曉得了。”趁著人似是未走，又問道，“方才的攝魂陣，是你設下的嗎？為何要害徐仙？”

那男聲道：“并非小的。是小的的……師兄，他人是偏執了些，覺得二姑娘身旁這個奴婢并非善類。但二姑娘放心，人已經被我驅走了。”

花三問道：“那方才的瞳怪呢？方才的瞳怪是真的，還是只是我做的夢？”

那男聲默了一默，才道：“這個……小的不知……”

花三應了一聲，又道：“我爹說過，叫我二姑娘的人，都是不會害我的人。我雖不記得你是哪一位……”話鋒一轉，直直問道，“你可會加害于我？”

那男聲沉穩道：“小的立過誓，十世效忠二姑娘，絕不會食言。”

花三沉吟半晌，“嗯”地應了一聲，翻出被碎石磚壓了的刀鞘，將斷風往里頭一插，往花四那里抬腿走去，邊走邊道：“你既叫我二姑娘，那我就姑且信著你吧。”

那男聲有禮道：“小的只能到這處了，二姑娘往后若要用我，將小的叫出來便是，二姑娘知道怎么叫我。小的不怕斷風，也不是蘇木易的人，跟那將閬中大大不同，二姑娘往后有事，盡管吩咐。”

說罷又一聲“告辭”。

花三心想，這大概是將閬中同行，都說同行如敵國，這人走之前也不忘踩將閬中一腳，還真是朝堂里頭的惡臭習性啊。

只是她一時也想不起來，當年在她身旁做鬼神事的，除了將閬中，還有哪一位。說是知道怎么叫他，她連他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叫她？

敲一敲腦袋，決意不想了，這幾年她漸漸想起來的事情越發多了，不用刻意去想，往日的記憶也能自己鮮明起來。

便等著有一日自己想起這個人來，今夜先把花四的事情辦妥了。

但越是靠近花四，花三越是覺得陰氣逼人，不自覺抱著斷風縮著雙肩，全無形象瑟瑟發抖，只覺得冷氣都侵入到骨髓里頭去，叫她一身骨都抽痛起來。

走近三步，還沒看得清花四的臉，花四的身子便驀地一轉，往前移去。

花三見得她裙下是無腿的，心頭有些猶豫，步子便頓了一頓。

三步前的花四，也停了一停。

花三猶豫完了，往前走了兩步，又覺得鞋里有小石頭硌腳心，便停下來，將鞋脫了，抖摟出里頭的沙石，無意抬眼看去，見三步前的花四也停在了那里。

花三看著她清瘦的背影，因自己站得不穩，無意往后踉蹌了一步。

只見得背對著她的花四，也往后移了一步。

花三心里覺得驚奇，想，她這倒是跟著我的？

便前后左右地移動試探，花四果然是跟著她動，距離始終在三步開外，人也是背對著她的。

花三覺得神奇，想她當年有過這樣好的機會，竟未跟將閬中好好學習法術，若是能行個鬼神之事，能駕馭小鬼幽魂，也是很了不得的事。江湖里頭多的是她打不過的人，人打不過了，驅使小鬼來恫嚇別人豈不也是好的？

想著就有些想捶胸頓足。

正是懊惱時候，聽得身旁有女子叮嚀一聲，轉頭看去，原來自己為了試花四的魂魄身，竟退回了院中來，恰好站在了屋脊獸陣里頭，身旁一步開外正搓著眼睛從地上爬起來的，不就正是那個被將閬中拍暈了的會讀心的喜蓮么？

花三聽見喜蓮揉著眼睛喃喃道：“我怎的倒在地上？”

人還未站起身，看見花三在她跟前站著，喜蓮誠惶誠恐又跪下了，伏身在地，瑟瑟發抖的模樣，嘴里喏喏叫了一聲：“三……三主……”

花三也拿捏不好將閬中那一切是不是真有用，心里想了一些血腥事，也不見喜蓮有什么大反應，估計自己也是困惑于不能讀她的心，怯怯抬頭迅速看了她一眼，院中燈火照耀之下的天真雙目滿是迷惑與迷茫，又迅速地斂去了，重又伏回地上。

花三不知喜蓮還記得多少，看一眼花四的魂魄，突然想花四魂魄方才若在院中，大概也是聽到她與將閬中之間的話了的。

還不及考慮，喜蓮似是孤注一擲般，跪著直起了身，往花三這邊跪行兩步，抱了花三一腿，與花三哭求道：“三主，求您救救四主吧！四主她……她快要……”

說著突然聽到了什么聲音一般，倏地轉頭往花四魂魄身那頭看去，并驚叫了一聲：“四主！”往魂魄身那處撲去。

花三心里得了確定。

這喜蓮，是今夜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來找花三求救。而讀心仍是能讀的，只是真的再也不能讀花三的心了。

花三心里大大松口氣。

任她此前再覺得喜蓮是個能讀人心的寶貝，心里也略有擔憂喜蓮知曉她心底的許多秘密，擔憂日后能成恐懼，恐懼若化解不開，她怕她會一刀割了喜蓮的人頭。

這一下，倒是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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