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嗣內叛被平定后的第二個月,念昔水大概是怕落下一個念姓人趁機侵入朝堂的名聲,叫有心人借此對念水山莊發難,便辭了蘇木易的挽留,領著當時帶的所有人回蘇北,卻沒成想,一行數千人,竟出了蘇城就失了蹤,半點痕跡都沒留下,仿佛人間蒸發,此后再也未有現身。
十五日后念水山莊派人來詢問,可知念二主子去向,朝堂里的人方才知道念昔水失了蹤,連帶領著的兩千余人也不見了。
蘇木易聽聞消息大驚又大怒,以為是叛軍殘黨在半道上設截,將念昔水等人殺了。當時正是朝堂百廢待興的時候,官員將士在抗擊榮嗣內叛之中死傷的叛逃的占了泰半,但蘇木易仍舊是派出得力大臣領著精兵強將,自蘇城往蘇北一路尋查。
花三與蘇奴道:“我聽說,蘇木易那時候下的令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后頭得的結果坊間也沒有傳言,連個提這件事的都沒有,只知道念昔水是失蹤了。我曾從某個人那里聽說過念昔水失蹤當時的情況,但我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不知道蘇大人知不知道念昔水失蹤的這件事?我想聽聽看,蘇大人知道的跟我從別人口中聽說的一不一致。”
蘇奴點一點頭,道:“此事是由我領著人去辦的,我自然是清楚的。”
花三驚奇,道:“竟是蘇大人去的?!”
內叛之中榮嗣勢頭大盛,眼看是能拉下蘇木易,將蘇其二推上尊位的,因此朝堂之中有大部分人見風使舵,投靠了榮嗣,一起行反叛事。內叛結束后,朝堂里頭人已不多,得蘇木易信任的更已沒有幾個,又是動亂剛結束時候,余黨雖四處潰逃,但蘇其二的忠誠死士還在,獨自或組團刺殺蘇木易的人前赴后繼,不曾斷過。
這種時候,蘇木易竟然派了最親近、最看重、最能打的人往蘇北去?!
那些死士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戰場上摸爬滾打過,暗夜里舉刀殺人無數,有的是能在各種情境之中取他命的經驗。他那一身功夫也不如何,當年連蘇春安手下一個副將都能贏他,他如何腦子這樣不清楚,將拳腳好的蘇奴調離身邊,去查一個無關緊要的念昔水的事情?!
說白了,念昔水真死了便死了,查不查的,對他當時的尊位鞏固也沒有什么影響的。
花三皺眉,她父親與大公子向來教她“萬事要先保自己重要”,領頭的留下了,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因此此時聽聞蘇木易將蘇奴遣去查念昔水的失蹤,激怒一連斥責幾聲:“胡鬧!胡鬧!他將你派出去了,誰能保護他?!若他有了個好歹呢,兩位殿下都死了,蘇地成了一個無主之地,又須得掀起一輪爭權奪利的紛爭定個新姓新主么?!真是胡鬧!胡鬧!”
蘇奴看一眼她面上激憤,被她身上輻射出的威嚴震撼,一時不敢言語。等見到花三似是一怒之后平復了些,才道:“當時景況,大批朝堂軍被榮二公子困在晴皖城,御三家被堵在西南城,也沒個護駕的心,以御三當時私兵力量,破攔截奔蘇城是綽綽有余,但御三家卻是退守西南城,沒個動靜,等到聽得榮嗣已死的消息才出兵趕往蘇城。唯有念昔水領著數千人,千里馳援,與圍堵的榮家軍以少打多地鏖戰近一月,最后破了圍堵趕赴蘇城,并協助尊主收拾殘局,重立朝堂。尊主道,這是大恩大義,大恩大義必得他大報,方才能顯尊家恩威。”
花三“哼”一聲,不說話,示意蘇奴講念昔水的事。
蘇奴道:“當年我領著人,自蘇城往蘇北查去,一路詢問百姓,可有見到念昔水隊伍經過,百姓皆說未曾見過,路上鎮守各縣鎮的朝堂軍也不曾見過念昔水領人行經。按理說,念昔水領著剩下的兩千余人班師回家,該是一支動靜不小的隊伍,但凡經過就必會有人看見,蘇城往蘇北雖然一路平坦,山路小路眾多,但還是官道最為快捷好走,念昔水當時又恰好得了念水山莊的急信,道母親重病,他急著返家,選的必定是官道,可這官道一路上,確實一點多人行軍的痕跡也沒有。”
蘇城到蘇北,快馬不歇三天可達,行軍則五天,二千余人行軍,必得留下駐扎或吃或住的痕跡,或是在朝堂軍所在營地借宿歇息,但這些都沒有。
蘇奴道:“我一路尋到蘇北念水山莊里頭,一無所獲,念水山莊接我的人是念故水,也是憂心憂慮,道至我到的那日,念二主子還是沒有一絲消息,母親急病已撒手人寰,他想要通知他奔喪也沒個去向。”
花三點了點頭,暗暗道,她倒是沒有欺我,這部分倒與蘇奴說的一致。
蘇奴道:“念故水那時也派了人往各處查探,還沒有好消息回稟。他家母剛逝,山莊內又逢了幾樁大變故,一時也走不開,只好委托我代他尋他二弟,哪怕是尋回一具死尸,他也好對莊里的人有個交代。我當時記掛尊主安危,但這念故水是行大禮托我,我也不好推辭,離了念水山莊,一邊往外扔了只飛鴿上稟蘇尊,一邊在往蘇城回的路上在各山路小路上尋,后來接到蘇尊飛鴿傳書,令我全力相幫念水山莊尋人,莫叫救尊護駕的勇士寒心,一邊在信里夾雜了另一個字條,上頭也不是蘇尊的字,像是個孩童寫的,只有兩句話,似乎是告知了念昔水的去處。”
字條上的字,歪歪扭扭,斜得像喝醉酒躺倒在地的人,有些字要努力辨認才辨認得出,可見寫字的孩童不是一個愛念書的好學生,字條的紙也不是朝堂里頭用的紙,倒像是外頭人家自己做的那種紙,粗糙得很。
紙上字分了四行,寫了兩句。
花三在心里默念:昔水尋道,長生已得。東去彼西,南下溆浦。
蘇奴想了想,將當日所見字條上的字念了出來,道:“昔水尋道,長生已得。東去彼西,南下溆浦。”
花三心里道,看來那女子確實沒有誆騙我,連這一處的細節,也與蘇奴說的一樣了。
便對當日那女子后頭說的話有些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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