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他手里那本“風月寶鑒”,面紅耳赤的我撩開絨被沖了上前。
“快還我,還我!”
我拽著他胸前的衣襟,跟想攀枝摘桃的猴子般急,可無奈我這身量跟他一較,全然是被戲耍份。
他教訓上:“私藏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你還有理?”
“我偏愛看,要你管!快還我!”
慕容曜臉一板,單手將我架起,大刀闊斧地折回了軟榻。
“越說越有理了你!坐好。”
一副三堂會審的嚴肅樣,我拿不準他是否動了真怒。
他道:“這可是宮中明令禁止的東西,你膽子倒是大,居然偷偷帶進了宮里!說吧,這東西你從哪里弄來的?”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不就是本春宮嚒?”我扁扁嘴,嗆腔到:“我就不信你沒碰過這玩意兒,跟我裝什么正經。”
他的臉唰紅了一片,依舊義正言辭:“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能一樣?此刻幸好撞破的是我,若被他人發現傳出去,你這名節還要不要的?”
我反駁到:“少跟我來什么‘男尊女卑’!許你們男人三妻四妾,我們女人多跨個門檻,多看他人一眼都是種罪過?我就看了,你拿我怎么樣?!”
“你!太無法無天了!”
被我一頂,他也是氣得七竅生煙,翻開這本風月寶鑒就開始指手畫腳起來。
“看看里面都畫是些什么!”
快速翻過一頁,他指到:“戲龍奪珠?!”
“神女釀瓊?!”
“春風不度玉門關?”
慕容曜翻著翻著,自己也沒了聲響,臉發燙的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也是臉紅脖子粗的難為情。
半響,過了個大概,慕容曜點評到:“說內涵,完全是本誤人子弟的糟粕;談畫技,粗制濫造,毫無美感。”
我立馬不服:“瞎說!哪里粗制濫造了。這東西可是映月館的鎮館之寶,想當初芳姑可是花了大價錢,請了燕都最有名的畫師繪制的;多少人想看一眼,還沒這個眼福呢。”
“映月館?芳姑?”
一時較勁,不想說漏了嘴,我立馬垂下頭。
他哼哼笑,顏冷得結霜:“那什么芳姑,就是在燕都為你收集消息的暗樁?看來她還真是個人才,抽空我真得好生‘關照’下這映月館。”
我急:“你別亂來,不然我跟你沒完!”
他道:“怎么,怕我毀了你的心血?前一陣子某人不是在我吹噓自己,什么東邊不亮西邊亮,自己在燕都各王公貴族間挺走俏的;這回子,不紅了?”
我胸口老悶:“那還不是你害的!禁足我兩個多月,再有名氣也得給你攪黃了。”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大股老陳醋味飄來,我想著既然硬的行不通,就來軟的,順勢我換了個挺巴結的笑臉,偎上身側的慕容曜。
瞬間讀懂了他的心思,我打趣上:“喲,吃醋啦?”
“托你的福,這醋能頂飽一天。”
我施軟上:“多大點事兒嘛,氣壞了身子多劃不來?是,我把這東西帶進宮是不對,可起初,還不是想著討好你而準備的。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權當沒瞧見過,好不?”
哄著他,我的手悄悄朝他手中的風月寶鑒伸去,不想他一巴掌拍在我手背上,我跟摸了烙鐵的貓兒爪,吃痛抽回手。
我怒:“痛!下手沒輕重!!”
“你還知道痛?我還以為你臉皮快趕上宣武門的宮墻了。”
捏住我的臉,慕容曜順勢揚起風月寶鑒,宣布到。
“夫妻就該心朝一處想,勁兒朝一處使。映月館是你經營起來的心血,我自然也舍不得毀,但我著實受不了你混跡在這樣烏煙瘴氣的地方,所以我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你想怎么折中?”我聽他口氣,估計不是說不出什么好事。
他商量到:“派我的心腹,替你接管映月館;這樣你就不用時時惦記著映月館周轉不靈,而我也省了心。”
我忙拒絕:“你的人接替?不怕給你露個底,這映月館,私下是我宋家在燕都的一方產業,以前都是由我外祖父的心腹掌控著;而為了打通各路關節,為我所用,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才稍見起色。你現在想揀現成,我怕你的人是沒這個金剛鉆攬這個瓷器活兒。”
“天下能人異士多如牛毛,不試試,怎么知道攬不下這個刁鉆活?正好借這個機會,探一探你外祖父這潭水有多深。而你現在唯一該操心的,是你自己以及腹中我們的孩兒。”
我悶氣難消:“說來說去,我還不是逃不開這后宮女人的可悲命運,成了你們慕容家承接香火的工具。”
“你何苦貶低自己,來挖苦我?”
松了嚴肅,他將我朝懷間拉攏了些。
“有沒有你這肚子里的孩子,你都是我心中的第一位首選,從未改變過。”
我杠上:“那你這慕容家的天下呢,排在哪兒?”
“若非臨危受命,我也不會苦撐在這個位置。若將來有一天北燕天下為安,而你厭倦這爾虞我詐的生活,我愿意為你脫下這身榮華,陪你去看你想看的山山水水。”
“能有這一天?”
我不是不相信他的承諾,而是這樣的一天,在亂世中太過遙遠,太過奢望。
未時,天雪停微晴。
在太皇太后的延壽宮中敘了半個時辰話,剛路過偏殿佛堂,就瞧見宋小鈺領著玉榮惠等人迎面走來。
喚雪提醒到:“主子,來者不善,要不咱們繞個道避開?”
“對方把我們瞧得實在,我們現在能避去哪里?”看著一眾鶯鶯燕燕全速朝我殺來,我倒是笑了:“狹路相逢勇者勝,未必我們吃虧,索性會一會,也免得落了小家子氣。”
話畢,我也快步迎了上去。
“淳元問榮妃姐姐安。”
“喲,快起來,我可擔不起你這大禮。”
假意扶了扶,宋小鈺的目光落在我腹間:“你是懷著龍嗣的貴人,連太皇太后都對你禮遇三分;要是真有個什么閃失,我們這一檔子姐妹都吃不了兜著走。”
我亦敷衍上:“姐姐這話嚴重了。您是吃齋念佛之人,有佛祖庇佑,哪里會有煞氣纏身沖克他人。”
我微垂下眼掃了眼她的手,那串佛珠拽緊了些,還是克制住了。
宋小鈺皮笑肉不笑:“妹妹這是兩個多月身孕的身量?仔細瞧著,和過去里沒什么兩樣,不過氣色確實比以前光彩照人了許多。”
玉榮惠幫腔爭勢到:“娘娘,淳美人滋潤那是自然的。如今皇上是生怕捧著摔了,含著化了,什么好就朝芳華苑送什么;我們福氣薄,拼不過人家肚子爭氣,也只能守著佛祖保佑。”
我道:“那榮惠小主可得再加把勁了,興許就差那么一點誠意,佛祖就被你感動了。”
見招拆招,一番比劃下來,我也不見得多吃虧。不過剛小勝了一局,我還真低估了玉榮惠那張嘴。
“生孩子,在場的哪比得過淳美人有經驗?畢竟是個別人用過的舊窯,火候足,隨便往里面一填,這不就燒出個新瓷來?哪像我們,即便天時地利人和占盡,也燒不出個動靜來。新不如舊啊,真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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