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昊山后,為躲避追捕的人馬,我們一行人兵分兩路:
一路人馬由剩下的五名死士,繼續沿著通州方向前進,將追兵視線吸引開;而我,小梅,玄冥,晉兒,李昭五人,則反其道而行,經曲水、相林南面的北橫山脈繞過通州地界,前往渝州。
此時兄長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雖在他執意堅持下趕路,然因夏季北橫山脈中氣候異常,濕雨多發,造成山路濕滑;有時忽逢山中雨大,連路方向都辨認不出,行進艱難。
故此,我們一行人在北橫山脈中兜兜轉轉了五日,才到達于通州邊陲金陽郡。
金陽郡在居人口不足三千,雖是個不起眼的小郡,然此時乃非常時期,大歷舉國上下都在翻天覆地地尋我和晉兒的下落;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討得意外封賞,這小小的金陽郡郡守自然格外在意,在進出金陽郡的關口設置了不少郡兵,嚴加排查來往行人過商。
我們如今勢單力薄,且經舟車勞頓,早已疲憊不堪,自然不敢大搖大擺地進入金陽郡中,挑戰當地郡兵是否訓練有素;經過再三權衡,我們最終選擇在郡外二十里,一座叫“摩云庵”的庵堂中暫作安頓。
摩云庵地稀人少,庵堂中現僅有四名修佛參道的女尼;由于庵堂位置偏僻,摩云庵中香火凋敝,且庵中女尼一年在金陽郡中接不到幾次法事超度活兒,供給緊缺間,大多是靠上山打柴換取米糧維持生計,日子過得相當清苦。
當日決定小住摩云庵時,我出手便捐了庵堂二十兩黃金香油錢,這對過慣苦日子的她們而言,這筆意外收入可以抵過她們三四年的收入;加之玄冥有傷在身,我們不便進出金陽郡,故時不時拜托庵中女尼代勞跑腿,在郡中藥鋪中采購些藥材回來。
當然,我這手頭銀錢使得慷慨,自然這些女尼便更慈悲心腸,樂于助人;她們覺得油水足,且我交辦的事也輕松,故使喚起來倒也順手。
第三日,午后。
給玄冥兄長換過藥,心想著近日他傷勢恢復極快,而當下時局越發緊張,必須盡快趕至渝州,我便開始琢磨起趕路的事情。
剛想了個起頭,摩云庵的主持靜儀師太便來了我的住處,并帶來盤從山里新鮮摘來的野樹莓。
知她來此是獻殷勤的,我還是拿出幾分客氣收了她送來的鮮果,并順手從寶匣中抽出片金葉子遞給了靜儀以做還謝。
一盤不值錢的野樹莓,換了一片金葉子,靜儀師太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左右討好間,把我捧得比她們庵堂中供奉的菩薩還要尊貴。
象征性吃了兩顆野樹莓,我問到靜儀來意:“這正午日頭毒,不知師太冒著酷暑來找我有何事?”
“貧尼自然不敢叨擾貴人休息,就是昨日無意聽貴人和令妹談起,想立個長生牌供奉的事;貧尼顏厚,就想來問一問貴人意思,是一時興起呢還是另有打算?”
我微微一怔,心頭不怎么爽利:“師太修佛多年,乃不染俗事方外高人,想不到這諦聽紅塵俗世的本事倒是敏銳了得。”
她厚顏之說倒是盡實,知靜儀貪財心不凈,我不免嘴上話說得酸了些。
靜儀也是個有眼力價之人,知人前討了嫌,立馬彌補上:“貴人別多心,貧尼不過是怕有怠慢照顧不周處,故才來貴人住處看看有什么幫得上忙的。畢竟貴人恩澤我摩云庵上下,且看得出貴人精通佛理,也是個誠心向佛之人;金陽郡周圍不乏大的佛寺庵堂,可偏偏貴人選了我摩云庵做落腳處,依貧尼看,定是菩薩的旨意。”
我笑了笑,順手將泡制好的山菊茶倒上兩盞,一盞給了靜儀,一盞留給了自己。
平心靜氣地品了品茶的清甜,我直言不諱地說到:“是不是菩薩的旨意我不清楚,但圖師太摩云庵清凈人少倒是真。”
“是的,是的,貴人喜歡便好,喜歡便好。”
明明尷尬已現,可靜儀為了供奉長生牌撈好處的事兒,還是厚著臉皮在旁穩坐著,不停地給我賠笑。
看穿不點穿,我放下茶盞,又問上靜儀:“師太的意思,是想我把故人的長生牌,交由你摩云庵供奉?!”
“要是貴人不嫌我摩云庵廟小,自然是極好的!”
見我終于把話從彎子中繞出,靜儀也是喜不勝收,忙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上。
“若貴人真信得過貧尼,我保證貴人故人長生牌前明燈不滅,香火不絕;三年之內,每日早中晚為亡魂念誦往生咒,祈福超度,助貴人悼念故人早登極樂。”
我道:“誦經三年倒不用,只需勞煩師太和門下弟子為我故人做場超度法事,足七七之數,立個牌位在佛祖跟前庇佑便可。不知這回需我添助多少功德銀?”
“一百兩?”
論上價錢,靜儀那雙眼珠跟抹了油般,一面試探著我的反應,一面把笑摟得更見親切。
還以為她要來個什么獅子大開口,我爾爾一笑,給了個痛快:“好,如此便說定了,一百兩,黃金。”
“一百兩黃金?!”
面對靜儀的突然失態,我自然心知肚明她在驚訝些什么,佯裝不知地問到:“價可是師太您自己報的,怎么,此時又覺得少了?”
“不少,不少!黃金好,就黃金。”
一百兩白銀變成一百兩黃金,自然好,看著人前只差手舞足蹈的靜儀,我不免感慨在心:有錢真能使鬼推磨。
“阿姐。”
此時小梅走進我的房間,見靜儀也在,忙行禮招呼,又同我說上:“這是您要的東珠膽,看看成色大小合適么?”
我從陶盒中隨意取了顆,略略看了一眼,又放盒子中:“湊合還行。取五顆現研磨成粉,一會我有用。”
靜儀見了這陶盒中的東珠膽,雙目立馬變得直勾勾,忙招呼上小梅:“貴人,可否借貧尼看看盒中珠子?”
小梅微微一愣,倒也沒反對,忙遞給了身邊巴結的靜儀觀瞧。
她抓起三顆東珠膽,左左右右,上上下下觀了個遍,極其珍愛地問上我:“這么好的珍珠,為什么要研磨成粉啊?”
“當然是用來制藥的。東珠膽研磨成的珍珠粉,對修復疤痕,滋潤皮膚,有奇效。”
我侃侃而談間,聞到了股貪婪臭味,又再次問上靜儀:“怎么,師太覺得有何不妥?愿聽高見。”
“不,不,不!貧尼就是覺得,成色這么好,這般圓潤的珍珠用來入藥,實在太可惜了。”
說著,靜儀將手中東珠戀戀不舍地放回陶盒中,畢恭畢敬地遞還給身旁的小梅。
看似平常,然其間靜儀一個自作聰明的小動作,惹得我忽蔑笑冷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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