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公子的自信,忽然讓我感到莫名的失落。
“我不像您,事事如下棋般了如指掌,全憑一星半點的苗頭猜來猜去,雖有湊巧蒙對的時候,可多數情況下,卻成了別人的眼中的無理取鬧。其實,我們這樣的人只是不想在精明的人眼中顯得太笨拙,太無知。”
“所以,你現下想告訴我,其實你并不是在同我鬧氣,只是想清楚我的想法?”
他坐在高處,眺望著山林中的蒼翠如碧,雖眼上白綾遮住了雙眸中的光彩,然感覺得出,瑾瑜公子把自己放在了極高位。
像只能被世人膜拜的神明一樣,神圣而不可冒犯。
他幽幽道:“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地為另一個人拼盡全力,或多或少,都帶著不可言說的企圖。”
“金錢,愛情,權利,師父若要我猜選,那榮貞世子的企圖,也只剩下權利可選。”
“很中規中矩的猜測,然放在盛玉童此人身上,顯得太過平庸。”
我疑道:“不為謀取更大的權利,他為了什么?難不成為了愛情。”
反問間我嗤笑,他卻驟然朗笑出聲,一瞬相交間,我面色如山林中忽飄起云霧,滿是震驚。
“不會這般巧吧,他難道真對靖德帝有那意思?”
“世上種種之事,本無巧不成書,有什么不可能?男女為衍,合乎陰陽,所以人往往拘泥于常理,以致于看不到內在根因。”
一口氣從嗓子眼中冒出,無端被驚心沖撞,散成無數股岔氣,震撼得我驚眉呆眼。
好半天從這驚聞中掙脫,我有些忐忑地問到:“因為榮貞世子對靖德帝抱著別樣心思,所以您才這般篤定,他不會把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泄露出去?”
“這事很難推敲嗎?若你把盛玉童當成個女子來思考此事,其實他的心思,就一點不難理解。”
唇間染開春水般柔和的笑意,瑾瑜公子繼續說到:“沒有了李淳元的阻礙,盛玉童便可長長久久,且名正言順地守在慕容曜身邊,可若多了一個極相似李淳元的你,盛玉童會如何應對?”
“他會守口如瓶,在靖德帝面前只字不提我的存在。”
答案,在豁然中脫口而出,震驚然也特別順理成章。
我再感嘆道:“癡心害人,如今看來,這事兒上別沒有性別之分,只要是陷進去的人,都會變得極其敏感。靖德帝若真忘不掉李淳元,那從另一個角度講,榮貞世子就是在利用他的癡心,在鉆牛角尖。”
“你我畢竟不是盛玉童本人,體會不到這鉆牛角尖的快樂。或許,這段來之不易的空檔,是盛玉童最接近心中夢的時光,不如再讓他甜甜的醉一陣;那樣顛覆苦來時,夢才會碎得更徹底,更讓人癲狂。”
“看來,你當時對盛玉童的種種警告,并不是猶豫不決,而是早已經決心在北燕鬧出個天翻地覆來;而我,將是你所以計劃里的一顆絕殺棋。”
垂下頭,我默默地摘下面上的面紗,任其隨著來往的山風飄向遠處;然心中騰起的寒與涼,一點點地從內心深處透散出,蒼白了我的面。
被人如棋子般利用著,培養著,心中縱使有千般不甘,萬般不愿,然卻絲毫逃不出對方對我的掌控。
除了接受,我還能怎樣?他收留我在天欲宮中,不就是期望著有一天我對他有所回報嗎?
想到這一點,心中的難過,忽然減輕了許多。
“師父,北燕在您心里,過去烙下太多不可磨滅的記憶嗎?”
“你好像問過界了。這些事,不是你該關心的范疇。”
我淡淡一笑,道:“難道您聽不出,我此時已是下定決,想心真心實意幫你一償夙愿?我有著和李淳元極相似的容貌,且沒有記憶束縛,那模仿起她來,便更能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天欲宮當初救我性命,其目的不正是在于此嗎,宮主大人?”
倏地,對人縱身一躍,下了樹。
“你剛才叫我什么?”
“宮主大人。”
他一聲極不和諧的挑揚聲,并沒有讓我感到絲毫懼怯,反而更從容地反問上:“難道我叫錯了嗎?”
“沒叫錯,但這個稱謂,似乎一點都不適合你。”
“人,貴在難得糊涂。其實一開始我知曉你的真實身份后,也并沒有覺得多意外,反而有點暗自慶幸,慶幸著自己撞上了你嚴苛背后的溫柔一面,可以仗著它,繼續糊里糊涂地度日。但,現在不行了,因為天欲宮的無垢公子有了煩憂,有了野心,我就不能一成不變當那個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君惜了。”
深呼吸著山間清新的空氣,我靈性一笑間,伸出了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知道,曾作為君惜師父的瑾瑜公子,多多少少也有真摯的一面;然棋子就是棋子,不管它多好看,多得人心,若不放在棋盤上,它終究是一無是處的東西。人,都有其看中的東西或事,權衡之間,我只能說,我沒那么大的重量讓宮主大人放棄心中宏愿,也不配。”
“棋局雖開,但不代表一定要走完。局是會變的。”
“沒這個必要,您也千萬別停下來。”
不管瑾瑜公子愿不愿意,我徑直握住他的大手,把手約定上。
“人生本就是各自的,路在腳下,不管前路如何,都要一步一個腳印地去走;若說有什么自私,別覺得愧疚,因為人性從來就不是單純的。就像,您沒義務為我放棄什么,而反過來,有一天我尋找到自己的去處,也會義無反顧地脫離天欲宮掌控,甚至是背叛你。”
“那我豈不是捏著一顆隨時會反咬自己的危險棋?”
面肌微微一抽,他的反應,過于敏感了些;而再我看來,不過是需要重新審視一段關系那般簡單。
“至少現在,我是心甘情愿地操控在您手里,就像你說的,局勢未來會變化,過早對一個人下定論,儼然是不明智的。須知,能充分地發揮自己當下掌控的優勢,這才是一個能應對瞬息萬變的對弈人。”
緩緩地抽離他的手,我說到:“對您,我現下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宮主大人在決定每一步棋如何走時,不要讓君惜太手足無措;要老是這樣的話,我很容易在棋盤上迷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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