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雖有好月色,但決意揭開心頭那道久藏的傷疤,那就注定了要辜負老天額外恩賜的良辰美景。
“從即刻起,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許擅入天照殿一步;若有違者,格殺勿論!”
余光所及之處,皆跪滿了戰戰兢兢地宮人,無人敢多言一句不是。
而我的心,也涼透了底:照他的意思,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將我軟禁在此。
抱著我走入燈火通明的內殿,將我小心翼翼地放坐在湘妃竹榻上,在我背后上了好幾個軟乎乎的靠枕后,慕容曜這才就著竹榻邊的涼地盤坐下來。
拉著我的手,在他臉頰邊蹭了又蹭,抿著嘴開心的笑了又笑;當從我這兒獲取的溫存足夠讓他平靜下來后,慕容曜這才昂起頭,用一種卑微而忐忑的語氣同我攀談上。
“放心,往后我哪也不去,就寸步不離的守著你,好不好?”
“我能說一個不字嗎?點了我的穴,跟砍了我的雙手雙腳沒什么兩樣;既然我如今是你砧板上的肉,那你高興怎么樣,就怎么樣;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人,我這人是你的,受你擺布,但不代表你有本事從我心上挖走什么。”
刺中了他的心不假,但除了多了幾分無奈外,慕容曜依舊把控著局勢的走向,分毫沒有逆轉的跡象。
洗去失落,他朝我欣慰一笑:“不管你我間存有什么樣的誤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人還活著,也終回到了我身邊。”
“你就這般樂觀以后,覺得我只要回到了你身邊,就可以萬事大吉?慕容曜,你似乎欠我太多太多,這筆賬若清算起來,你十條命都還不完。”
“我的命本來就是你的。”
撫過我的手背,他將我的左手微微抬起,用自己右手的五指嵌在我的指縫間,伴生出懊悔的自責。
“這一年多來,我每個夢里,都或多或少重復著當初湛江上那一幕噩夢。夢中重回湛江,我依舊是個無能的男人,看著心愛的妻子為救自己,替我擋下敵人那一箭,然后眼睜睜地看著你跌入滔天洪浪中被無情帶走,把生離死別刻進骨子了,痛進心里。我的確不是一個好丈夫,終是卸不下這滿身的重擔,去踐諾當初不負不離的誓言。”
“你是想跟我說,當初我湛江蒙難,舍身相救,是因為愛你的緣故?”
說到這兒,我心里也相信自己的曾深愛過眼前這個男子,不然我怎么會傻到舍命相救于他?然不疑我對他的愛間,卻因前事種種,不得不疑心這個男人對我的真心到底有幾分。
我冷冷道:“可你真的愛我,那此時你手中的屠刀,為何要無情相向于我的親人?又或著,你曾經對我許下的海誓山盟,不過是為了換去絕對至尊權力下的一種虛情假意?慕容曜,你很有能力駕馭人的情感,讓許許多多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栽在你深情不負的圈套里;而我,不過是一顆利用未盡的棋子,重新回到你手里而已,不是嗎?”
“這些是誰跟你說的?當初,不是”
不等慕容曜支吾出個所以然來,我打斷到他的話:“當初?當初的李淳元的確是豬油蒙了心,竟會幫著一個藏著屠刀的男人對付自己的親人。你當下做的,行的,盤算的,哪一點不是在把我外祖父家一步步逼上絕路?我要不是聽了許多人的血淚史,怕是一輩子不會知道,自己曾深愛的男人其實一直把自己當做棋子利用著,到死都是糊里糊涂的。”
“不對!”
忽然間,慕容曜面上騰起大股驚怨,不住地搖頭,卻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見狀,笑到:“真不對?我看是戳中了你心中見不得人的鬼吧。是不是我非要把宋小鈺,端惠公主這等被你無情拋棄的女子拉出來,當面來個對質,才能讓你心悅誠服地卸下虛偽的面具?她們這些人,現在真的像見不得光的鬼魂,除了埋怨辜負她們深情的你,和詛咒奚落同為棄子的我外,也真真是一無所有了。”
眼睛一閉一睜,呈現的,是那股打心里騰起的憎惡。
“我回來了,你當然高興了,高興著威脅宋家又多了一分籌碼,鑄就你的宏圖霸業又多了一分把握。可惜我如今已經想透徹了,我這條命得好好留給自己,留給我曾辜負的親人,而不是被你一再無度利用。”
“淳元。”
原以為這場口舌是非之爭,我多少占了些上風,但不想此時慕容曜卻應勢而起,直點我的要害而來。
“為什么你口中的埋怨,都是別人說,你就信,而不是自己的?慕容曜這個名字,對你似乎只是一個被別人灌輸仇恨下而形成的代名詞,然你的本心,卻對我這個人的存在極其陌生。難道你的記憶被人強行篡改了?”
“我沒有,所有事我記得一清二楚,不用你多操心!”
“好,你說你記得。”
說著,慕容曜急忙從脖子上拽下一塊印符,亮在我眼前問到:“既然你都記得,那告訴我這是什么?!”
瞪圓了眼,把慕容曜手中那印符瞧了數遍,我心虛底氣不足地答到:“以前見,見過的,只是一時間想不起是什么東西,給我點時間慢慢回憶下,總能想起來的。”
“是我的命牌,上面刻著我的生辰八字。”
“對,對,對,是命牌,我想起來了!”
他一提,我便滿口稱是地應和上,好早早結束這無聊的試探。
然慕容曜,卻臉上一沉:“我不過是隨口胡謅一通,你就信,這根本不是什么命牌,而是當初你受難大歷時,你托玉童交于我和宋家爭天下的虎符!你不是什么都記得嗎?那我再問你,玉麒玉麟是誰,晉兒又是誰,你告訴我啊!”
儼然,面對慕容曜這連番炮轟,我是啞巴吃黃連的苦相,完全答不上的。
“你根本什么都記不得了,把過去我們的種種都忘得一干二凈。”
我亦火了:“對,我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凈,甚至曾經忘了自己是誰!那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李淳元,就越發好欺騙了?”
“從頭至尾都是‘你覺得,你認為’!”
他一股火氣順勢而起,來勢洶洶,然卻是生于傷心欲絕中,激得慕容曜凄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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