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慈愛地扶住兮兮媽媽，告訴她千萬別往心里去。大家都是母親，深深懂得一顆母親的心。她所為兮兮做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兮兮媽媽抹著眼淚兒，感慨自己運氣真好，遇到這么多好人。

文豪將目光從兮兮母女身上移開。

那一瞬，他幾乎動搖了。

不過，很快又堅定下來。

從前天第一次見到兮兮開始，有一顆種子便在心中悄然種下，如今，經過2天的孕育，早已生根發芽。昨天，他會見一家聲譽不錯的私人偵探社，又見了一位久聞其名但從前并無業務往來的金牌律師。

律師告訴他，直接取兩位當事人的毛發，做DNA比對。若基本確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近親，再派出偵探團隊，有的放矢去“制造”切口，引發關聯人自己疑心、查證。

切口證據是否真實，根本不重要。DNA就是王道。

為此，昨晚，他還腆著臉去父親家求一頓晚餐。

從父親家出來，一封放了2人頭發、印有2人指紋玻璃杯的快遞，已經連夜寄向本省最權威的DNA檢測機構。

開弓沒有回頭箭，眼前的兒女情長本不關他，他更不必為此英雄氣短。這樣想了之后，文豪又笑吟吟看向那對喜相逢的母女。

兮兮媽媽目測三十歲左右，高而苗條，五官中等，表情自然，說話不造作。連日來的奔波，令她有風塵仆仆之感。總體而言，是位尋常可見的知識女性市民。

文夫人將大家禮讓到屋內，避開夏日的烈陽。王嫂殷勤為大家添茶倒水，中間夾雜著兮兮的撒嬌，氣氛十分和睦。

在和樂聲中，文豪接了一通電話。電話很短，不超過10秒中。文豪只回對方一句“我知道了”。電話掛斷后，文夫人似有若無看他一眼，他趁機點了點頭。

文夫人回過頭，笑盈盈注視著兮兮媽媽：“我昨天讓文豪給兮兮買了些衣服。”

莫潔蓮馬上接：“好多好漂亮的衣服！”

兮兮媽媽自然感激不盡。

文夫人拍著她的手，笑得無比溫潤：“我呀，信佛，凡事最講緣分。實不相瞞，我也不是對任何孩子都這樣疼愛有加。實在是兮兮與我有眼緣。

我認識一個人……這個人，說來萬分不好意思，是我前夫后來再娶的妻子，曾經，我一度嫉恨她，唾罵她，甚至暗中詛咒她。

我并沒有因此好過。

佛家講究放下自在。我對前夫已經放下，對他后娶的妻子也已經放下下。可是，我無法放下自己曾經起過的惡念、曾經做過的惡事。

當我看到兮兮的時候，腦子里有個天音。天音告訴我，我贖罪的時候到了。

兮兮的到來，是冥冥中有慈悲可憐我，送給我的解脫機會。疼愛兮兮后，我的負罪感跟著減輕，晚上也睡得踏實了。兮兮實在是我的福音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兮兮媽媽一把抓住文夫人：“您說您認識的那位極像兮兮？她，她可曾有過孩子？”問話的表情，甚至問出來的話，都跟當初莫顏初聽文豪說識一人極像兮兮后一個樣。

“有呢。三年前，我記得是國慶的第二天，她有幸養了一位健康的兒子。”

兮兮媽媽臉上“唰”地變白：“你，你可有她的照片？”她產子，亦是在三年前的國慶第二天！

文夫人微笑著搖搖頭：“我已放下。不相關的人，留什么照片。”

眼睛轱轆轉，看完兮兮媽媽看文夫人的莫顏，突然開口：“文豪有。”通常情況下，她都喊他“文先生”的，當下實在是過于關注兮兮媽媽了，才脫口說出他的名字。

在場的人，無不注視文豪。莫潔蓮甚至比兮兮媽媽還震驚、意外。

文豪有些為難，小心翼翼看一眼他媽媽。

文夫人默然一笑：“佛教我息滅貪嗔癡，勤修戒定慧。我不才，做得還不夠，但‘放下’二字，應是當之無愧了。你給他們看吧，不必擔心我有情緒。”

文豪便拿出手機，劃出當初給莫顏看過的那張家庭合照，轉朝向兮兮媽媽。

像當初莫顏一眼看到那位像兮兮的年輕女人一樣，兮兮媽媽亦是一眼識出。只是她的反應，遠比莫顏的反應劇烈。

她緊緊裹住兮兮，仿佛手機屏幕里的人要吸走她的兮兮似的。

“媽媽，我疼。”兮兮的軟糯童音響起。

兮兮媽媽趕緊道歉，松開女兒，順帶擦了一把控制不住流出來的眼淚。

“兮兮媽媽莫非是看到妙華女子嫁老翁、為女兒的將來感到害怕？大可不必，兒女自有兒女福。”文夫人安慰她。

莫潔蓮喘了口氣兒，她翻眼看一眼文夫人，心說，里面還有劇情您不知道呢，兮兮可不是兮兮媽媽的親生閨女。保不齊跟照片里的女人有母女關系也說不定！

“你，你可有她兒子的照片？”兮兮媽媽顫抖著聲音問文豪。

“哦，那位小弟弟，我倒是有不少。”

文豪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兮兮媽媽。兮兮媽媽開始一張張翻起來。是個大單眼皮的伶俐男孩子——那樣的大單眼皮，一看就是丈夫眼睛的復刻，拍照的時候多是笑著，只是有些過于圓潤，皮下脂肪堆積肥成一個小胖子，一看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

兮兮媽媽貪婪地看著，心里漸漸踏實起來。那孩子被養得不錯，雖然不是她理想中的皮實男孩模樣，但確鑿是在疼愛中長大的。她沒什么好擔心的了。只是，她看了看懷里的兮兮，可憐兮兮跟著她受苦了。

兮兮媽媽將手機遞還給文豪，嘴唇抿成一條線，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文豪也不追加什么。

兮兮媽媽當即要帶兮兮走，被莫潔蓮挽留下來。莫潔蓮說她都請了一天假了，要走，收拾收拾，之后，大家一塊走。

文夫人趁機說，怎么也得吃過午飯再走。兮兮媽媽不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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