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未知,汪氏的內心充滿恐懼。這種恐懼,令她連自己的兒子都顧不上。
見到許三春和啞娘都進了屋,她揣了個荷包在身上,悄悄掩上門溜了出去。她不明白,在自己家里,反倒像做賊一樣了。
但是,如今的許三春,她惹不起。
出了門,她埋頭趕路,走到村頭雇了一輛騾車,她要回娘家一趟。
她娘家就在隔壁村子,過去也就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待她趕到,太陽還未落坡。她給車夫結了銀錢,囑咐他等著她,她還要回去田臺鄉。
走到家門口,靜悄悄的好像并無人在。
汪氏推了推院門,喊道:“爹,娘!你們在嗎?”
過了半晌才有人來拉開了門栓,“你怎么想起回來了?”汪氏的爹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前幾日不是剛回來過嗎?這有事沒事別老往娘家跑,被人瞧見了要說閑話的。”
“爹,別說這些了!”汪氏伸長了脖子往里面看去,問道:“我大哥二哥呢,他們怎么不在?”
“誰知道。”她爹道:“地里的活也不干,一大早就走了,好像還喊了你兩個堂弟,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
“天都快黑了,還沒回來?”汪氏不死心的追問。
她爹搖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整天都在外面晃蕩。對了,你那天回來給他們說了什么好事,我看他們這幾天都高興的很,說是要賺什么大錢。”
汪氏心虛,“我也不知道,那我走了啊。”
“是妹子回來了啊。”里面傳來她大嫂的聲音,“快進來坐坐,我們正在蒸蕎面饃饃呢,你來得正好,再等一刻鐘就得了。帶幾個回去,給孩子們嘗嘗啊。”
“不了。”汪氏揚聲道:“我有事找大哥二哥,他們既是不在,那我就走了啊。”
她心如亂麻,哪里有臉敢見嫂子們的面。不顧她爹的追問,扭頭匆匆而去。
大哥二哥還叫上了兩個堂弟,天啊!這事鬧得。
汪氏將許三春恨到了骨子里,任憑許金水怎么說,她也聽不進去。前幾日她回娘家,就找到大哥二哥,給他們說了她的計劃。
兄弟兩人一聽,兩眼放光地拍著胸脯,跟她保證絕對沒有問題。
汪氏的計劃十分簡單粗暴。
你不是有織錦府撐腰嗎?你不是有許明駿和周小六兩人來提親嗎?我就讓你一起落空!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她心頭之恨,報那天啞娘兩個耳光的仇。
在許三春去繡娘試的必經之路上,有一處草垛。汪家兄弟埋伏在那里,將人直接擄走,裝到提前準備好的騾車上,直接送去孫員外家。
汪氏早就在鄧大娘送來的納妾文書上簽了字,許三春是用轎子抬去,還是綁去,又有什么關系?
這樣一來,許三春就參加不了那繡娘試。織錦府的人再怎么橫,也不好將手伸到別人家的小妾身上吧。
只要生米煮成熟飯,那兩百兩銀子的彩禮保住了,她也解恨了,許三春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解決了許三春,啞娘孤身一人,那還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許三春的美貌,汪家兩兄弟早就垂涎三尺。只是,從倫理上,他們還是許三春的長輩。
這會兒,有一個大好良機擺在他們面前,汪氏還允諾了銀錢,怎肯輕輕放過?他們是一定會將許三春送到孫員外府上的,畢竟關系著銀錢。
不過在這之前嘛,得先讓他們兄弟兩人快活快活。
對付許三春一個弱女子,本來兄弟兩人就足夠。但有福同樂嘛,所以他們又叫上了同樣覬覦許三春美色的兩個堂兄弟。
好兄弟,就該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起打架一起搞女人。
在他們看來,這個事情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隨隨便便就能讓許三春服服帖帖。可惜的是,他們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關在這間黑屋子里瑟瑟發抖。
四人的頭上,都蒙著一個黑布頭套。這個頭套,比他們給許三春準備的要密不透風的多,套在頭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幾人身上的衣服,被剝得精光,就那么被綁著雙手用麻繩吊在房梁上。
沒了衣服帶來的不安全感,對未知的恐懼,讓他們嚇得面色發白。連喊,都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嚨,不敢喊叫。
對方的手法太過狠辣,這完全不是他們平日里在鄉間斗毆的路數。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擊暈,待醒來后,就被吊在這里。那麻繩,不長不短,剛好能讓他們腳尖觸地,必須用盡全力去夠著地面,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嘎吱一聲打開,帶來夜風的涼意,吹得他們身上汗毛倒豎。
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
“主子,屬下去審訊他們便是,省得污了您的眼睛。”
一個淡漠又疏離的聲音響起,“不礙事,什么我沒見過?”
是的,他什么沒見過?
尸山血海,那最殘酷的血紅色。最親近的家人,認識的族人,親衛、孩童、老人、女子,他們的尸身,那累累白骨,血色漫天,染紅了整整一匹山。
以及,慘死在他面前的她。
那是撕心裂肺的傷痛,深入骨髓、刻入靈魂。那是刻骨銘心的仇恨,上窮碧落下黃泉都不能有絲毫忘卻的恨。
這幾個人渣,算得了什么?
有腳步聲響起,邁入屋內。汪家老大掙扎起來,喘著粗氣,“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跟你們說,我們這里是有王法的,由不得你們亂來!”
“我們幾個人一天沒回去,家里人一定在找了。說不定,都報到了族長那里。”其中一名堂弟道:“現在放了我們,我們可以既往不咎,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對,對!”幾人連連附和。
只是,回答他們的,是空氣中的靜默與拖動椅子的聲音。
“放他下來。”花暮辰指著汪家老大。
“嗨,這就對了嘛。”感覺到有人前來松自己手上的繩子,汪家老大輕松道:“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何必鬧成這樣,回頭見了,大家的臉面都過不去是不?”
幾人的心情為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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