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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們不可能任由謝家的老弱婦孺待在謝家宅子前院里商量出個結果來,因此謝家人只好互相攙扶著走出了大門。
但出了門,他們仍舊束手無措。
謝家宅子位于珍珠橋東面,附近住的多是達官貴人,許多人家都擁有精致的園林,沒有幾戶平民百姓,有點象是位于風景優美地區的別墅群,配套設施欠缺。道路雖然挺寬的,但行人不多,偶爾有車馬行人經過,也沒人理會謝家這群人。
謝家眾人站在家門前,一陣風吹來,只覺得身上發冷,卻連個擋風的地方都難找。
會在這種地方置宅,自然是曹氏的主意。有承恩侯府與平南伯府撐腰,誰也不會對謝璞一個新科進士、七品縣令在這種地段買地置產有異議。
反正謝家不差錢。在風景好點的地方買房子,順便建起一座好園子,還能在京城權貴圈里贏得美名呢。曹氏自詡是個風雅多才的淑女,樂得讓自己的美名更響亮些。
謝璞也不在意,反正曹氏是不可能離開京城繁華之所,陪他到外地上任的。只要不是太出格,花點錢讓她在京城安安分分地待著,順道替他安撫脾氣不好的老母親,和樂而不為呢?
只是當時種種自認為周全的考量,如今都成了一場空。至少謝家這一群老弱婦孺,在寒風凜凜中瑟瑟發抖時,絕不會認為謝家宅子選址是個什么好地方了。
謝老太太還罵曹氏:“若不是她自作主張,聽我的把家安在金陵城中最繁華的所在,如今我們又怎會舉目無依,連個能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沒人敢反駁她什么。曹氏如今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反派。宛琴倒是知道實情,可現在替曹氏說好話又有什么意義?所以她也閉了嘴。
謝看到謝老太太還要繼續罵下去,心里有些不耐煩了。他們這一家子身處困境,是罵幾句就能解決問題的嗎?周圍倒不是沒有人煙,問題是官兵上門抄家,附近的鄰居基本都知道情況了,誰都沒理會他們的意思,他們又怎么可能上門求助?
近鄰指望不上,只得打別的主意了。
謝趁著謝老太太要歇口氣時,直接插言道:“天眼看就要黑了,夜里風大,二哥四弟病得這樣重,我們還是趕緊想辦法,找個地方住下吧。我不認得路,不知道附近可有客棧?我們身上還有點值錢的首飾,應該能支撐一段時間。不過,如果有相熟的親友家能投宿,就更好了。我們家可有這會子愿意伸手幫忙的親朋好友?”
謝老太太眉頭一皺,又不吭聲了。
她與娘家人早就翻臉了,對夫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至于朋友,她平日里樂于借著曹家姻親的名頭,與達官貴人家的老封君、老夫人們結交,也樂于找一些地位較低的官家老太太們來奉承討好自己,喝茶打牌聽戲吃宴聊天,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這樣的朋友怎么可能靠得住?沒有了曹家撐腰,她們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謝見謝老太太表情,便知道她幫不上忙了。這老太太,在記憶里就沒對二房干過什么好事,成日里沒個好臉色。如今遇到難題了,也只知道罵罵咧咧,妨礙其他人商量正事。要不是對方年紀大,又是謝映真的親祖母,謝還真想懟一懟。
她索性問文氏:“母親可知道?”又問謝徽之,“三弟經常出門,想必對附近的情況更了解一些?”
謝徽之沒想到她會問到自己頭上來,頓時一喜。他因是庶出,生母又不是良家出身,被祖母輕視慣了。遇上這種大事,他就知道輪不到自己插嘴。沒想到平日里少有往來的二房姐姐謝映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他立刻就回答:“這一帶是清靜些,但往北走,太平橋文昌橋那一片,就熱鬧多了。若不然,過珍珠橋往南邊去,一枝園、如意里,都是人煙繁華之地,也有可以住人的……”
他忽然頓住,想起他所知道的幾個可以留人住宿的地方,可能都有些不太……正經,還有暗娼出沒。從前他跟著公子哥兒們去見見世面也就罷了,一群女眷帶著病人,怎么可能往那里走?
于是他便改了口:“不過那種地方,只怕價錢不便宜,那地兒也遠著呢。我們年輕小輩腿腳好,倒是無妨,老太太怎么走得動?”
謝只是指望他能認認路,聽了這話也沒怎么失望,只去看文氏。
謝璞在京城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朋友,估計在家里也就只有文氏清楚了。
文氏猶豫了一下,低聲對謝老太太說:“老爺有一位同窗好友溫大人,如今在戶部任郎中。他家就住在楊將軍巷,過了如意里就是了,算是離得最近的……”
謝老太太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是老家那邊的同窗,還是宋家的故交?”
文氏一頓:“老太太,如今這樣的境況……實在顧不得這許多了。溫大人人在朝中,興許還能幫著打聽一下老爺的消息。”沒有了曹家那邊的消息來源,他們一群老弱婦孺,如何與牢中的謝璞聯系上?溫緒友知根知底,人脈又廣,定能幫上他們的忙。
但謝老太太似乎不太情愿:“老三方才也說了,那地方離得遠呢。我年老體弱,哪里走得動?”
謝忍不住要冷笑了,上前一步說話:“走路是遠了些,我們還有病人呢。三弟既然熟悉道路,不如我們先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拿點出來,讓他想辦法去典當,雇兩輛車?有車坐著,就不用老太太走路了。”看這回謝老太太還能想出什么借口來!
謝老太太這回真沒話可說了,謝徽之則十分積極地表示:“沒問題!我知道太平街就有車行!”
謝老太太支支唔唔:“就怕天色太晚,沒處典當東西去……”
就算典當不了東西,車行的人難道跟錢有仇,明知道首飾值錢也不肯收嗎?
謝差點兒就要翻白眼了,卻忽然聽得有人遠遠喚了一聲:“可是謝家二太太?小的是李四平,特來給二太太請安。”
文氏眼前一亮,揚聲應道:“來的可是俏姐的夫婿李貨郎?”
謝腦中很快浮現出了“俏姐”的身份,那是文氏從前身邊侍候的大丫頭,不過已經出嫁好幾年了。以謝家豪富,以及謝家丫頭的搶手程度,她居然選擇嫁給了一個平凡的貨郎,當時曾一度成為謝家后宅的熱議話題呢。
那人漸漸從黑暗中現了身,肩上挑著擔子,扁擔一頭吊著個昏暗的紙燈籠,臉上帶著質樸的笑容,“是,小的渾家正是張俏姐!俏姐在家聽說謝家出事,急得不行,這兩日都打發小的過來打聽消息,今日總算見著二太太了!二太太安好?少爺小姐安好?俏姐在家里收拾好干凈房舍了,二太太若不嫌棄,就先到我們家里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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