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琴退出了書房。屋里便只剩下謝璞、文氏夫妻與謝謹之兄妹三人。
謝徽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苦笑著對謝道:“還好……我跟琴姨娘不熟,所以和她相處時,也沒習慣說太多話,否則……”他咂巴咂巴嘴,“這些日子她陪我們一同吃苦,我都差點兒忘了,她與我們并不是一路人。”
謝道:“當初抄家的時候,我們被困在正院上房和南屋里,我使了渾身解數說動她站在我們這一邊,用的就是四弟四妹的前途。爹爹若有事,我們手足全都成了犯官子女,考不了科舉,婚姻也受阻。琴姨娘在曹家是家生子,帶著孩子回娘家過活,又能有什么好日子過?曹氏連大哥大姐的前程都無法保證,能給她孩子多少庇護呢?難道叫四弟四妹做下人去嗎?琴姨娘這才下定了決心,在大理寺的官員面前為爹爹辯白。”
當日共患難時,宛琴能下得了決心,但如今患難已去,曹家又表現出了示好的意愿,她就難免會動搖了。幾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沒那么容易改變,她又還有親人在曹家。當親骨肉的前程不再受影響時,她自然又會下意識地傾向曹家了。
謝璞淡淡地說:“她既然有功于謝家,我便不會棄她不顧。只是她終究有外心,你們多提防著些,別叫她知道太多機密之事,也別讓她插手中饋。讓她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專心撫養一雙兒女吧。”
文氏答應了,謝謹之、謝與謝徽之也點頭表示明白。
謝璞用手指敲著桌沿,緩緩地說:“如今看來,曹家大房、二房是不打算繼續為難我了,只平南伯府不肯甘心,多半就是為了財產吧。皇后娘娘想讓我與曹氏復婚,那是不可能的。曹氏與方聞山已等了十幾年,怎會放棄這大好機會?即使方聞山被皇上厭棄,也還在禁衛副統領的位置上呢,不象尋常小官小吏那般好打發。曹家想要變卦,他也不會答應。我可沒興趣與他做對,為了曹氏結下死仇,不值得。”
他如今已經知道了皇帝的想法,曹家已是一艘遲早要沉的船,他既然好不容易從船上下來了,靠了岸,未來一片坦途,又怎會蠢到重新回到船上去?
他看向文氏與兒女們:“錢財只是身外之物,若我不答應與曹氏復婚,曹家便不肯把財產交還,我也認了。日子總是能過下去的,只不過你們可能要吃幾年的苦頭。”
文氏柔聲道:“我不怕吃苦。老爺想怎么做,就盡管做去吧,我會把家里人都照顧好的。”
謝謹之也道:“別說如今還在二房的產業未落入曹家手中,家里尚且溫飽不愁,亦有宗族可依靠,即使我們全家都一無所有了,兒子也不贊成與虎謀皮。曹氏在謝家十數年,只有索取,未有回報,如今更是害得父親幾乎身敗名裂。再將她迎回,繼續做主母,謝家未來還能有好么?曹家欲對謝家示好,也只是因為皇上一時厭棄了方將軍。倘若過些日子,皇上又重用方將軍了,曹家重提方將軍與曹氏的婚事,再對父親下毒手,那我們又該怎么辦?與其提心吊膽,還不如永絕后患的好。”
謝大為贊同:“沒錯!曹家人擔心自家名聲,只是一時的罷了。等風頭過去了,天知道他們會怎么想?這回他們是明火執仗地陷害,王安貴又不給力,才讓我們逃出了生天,萬一下回他們來陰招呢?那就真的防不勝防了。”
謝徽之點頭:“是呀,這回是把假信藏在父親的書房,下回天知道是不是直接對父親的飲食下毒了?還是別迎那毒婦回來了,沒有她,我們大家日子都好過些。”
大家的意見達成了一致。謝璞心里也很高興,他這幾個孩子都這么聰明而有遠見,不為一時的得失而迷失,怎能不令他滿意呢?
文氏見沒什么大事了,就勸謝璞回房歇個午覺:“下午還要往老太太那兒請安呢,老爺歇一歇,養養精神吧。”
謝璞點頭,文氏就立刻去替他鋪床了,同時也催著身體不太好的兒子謝謹之去午睡。
書房里只剩下謝璞與謝、謝徽之的時候,前者攔下了正要告退的兒女,問起他們:“外頭有關曹氏與方聞山奸情的流言,你們可曾插過手?”
謝徽之連忙擺手:“父親,我也不知道那些消息是怎么傳出去的,還以為沒什么人知道呢。是大老太爺告訴我們,我才知道有這樣的流言。”
謝倒是知道一些線索:“爹,這事兒可能跟蕭家有些關系。您還記得我和三弟頭一回去探監的時候,就是蕭家二少爺陪在身邊的嗎?今日去接您的時候,我試探性地向蕭二少爺道了謝。他雖然沒有明說,但看他的反應,顯然這事兒跟他脫不了干系。我看八成就是蕭貴妃在宮里撒播的流言,又傳到宮外來了。”
謝璞點了點頭:“若真是如此,我們就當不知情吧。你們也別再向任何人透露,早在流言傳出來之前,就已經知道實情了,免得有麻煩。”
謝徽之順口答應下來,又笑道:“其實父親也不必太緊張,我看曹家人那邊對此也是心里有數的。曹榮家里都沒少拿這事兒議論,曹家族里看平南伯府一脈不順眼的大有人在。當年曹氏與方聞山的丑事鬧得合族皆知,宮里、宗室也有所耳聞,私底下說閑話的還少么?”
謝家被蒙在鼓里十幾年,曹家怎么也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的。
謝璞卻道:“小心無大錯。我們謝家可沒什么依仗。”
謝徽之只得應了,縮著脖子告退出去。
謝則把蕭瑞今日跟她說的那番話一五一十地轉告給謝璞。小姑娘記性很好,一個字都不差的,連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謝璞聽完后,便陷入了沉思。
謝仔細打量了他的神情幾眼,小心地說:“爹,我覺得吧……蕭二少爺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話,定是在暗示些什么。要不……您四月初八那日,就到靜海寺走一走?就算一無所得,也可以當作是去散心嘛。”
謝璞笑了笑:“這倒也罷了,我是該去散散心,但不必指望能在靜海寺有所收獲。無論那位蕭二少是想暗示些什么,我的前程終究是由皇上定奪的,蕭家能起的作用有限。更何況,蕭家除了宮里,就只在軍中能說得上話。我卻是個文官,長于地方民政,跟蕭家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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