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瑞把該辦的事都辦了,又與謝徽之約好,過些日子會派人來看鋪子,請謝徽之事先幫忙打聽縣城里合適的鋪面,便在第三日離開了湖陰縣。
按照他與謝徽之的約定,以及與謝在書信中討論的結果,他會讓手下的人盡量趕在新年前后,把鋪面買下來。
這時候湖陰縣內會有個別商家因為年關難過,被水患影響了生計,不得不結束營業,把鋪面轉讓出去。如果趁著年后再去買,只怕就會被旁人搶了先,所以年前下手更劃算些。反正是買的鋪面,而不是租的,也就不存在多給一兩個月租金會吃虧的情況了。
鋪面弄到手了,后續進貨的事,倒也不必太趕著來。新年將至,人家做生意賣貨的商家也是要過節休息的。謝徽之答應,在過年走親戚訪親友的時候,會盡量幫忙打探些相關的消息。正月十五過后,蕭瑞的伙計都到齊了,他就帶著他們去進貨。
正月一過,開春時節,蕭瑞就可以把采買到的貨物裝船啟運了。由于他本錢少,就算添上謝徽之那一份,也依舊是小本生意,不必自己專門弄條船來。謝家自家有南北雜貨生意,新近還添了一條八成新的船,可以出租一個艙位來給蕭瑞,租金就不必打折了。不過謝家也不吃虧,在江南地界上,除了謝璞的名頭外,他們還可以請蕭瑞打出金山衛與平望鎮千戶所的旗號來,避免被沿路那些有心巴結曹家與太子的官員為難克扣,省下一筆不小的費用。而等船到了北平地界后,謝璞的名頭就能派上用場了,輪到蕭瑞跟著沾光。
當然,如果蕭瑞能打出燕王府的旗號來,那就是謝家沾他的光了。
有謝家商隊的人帶著走頭一趟生意,蕭瑞手下的人也能弄清楚流程,日后無論是繼續跟著謝家混,還是自己另起爐灶,心里也有底氣了。
若不是蕭瑞這里有謝徽之兩成的股份,謝家的掌柜們才不可能那么熱心積極地幫忙呢。
謝徽之為此特地掏空腰包,準備了幾份厚禮,預備等毛掌柜回湖陰過年的時候送上。毛掌柜給了大人情,他當然要有所表示才行。
至于給蕭瑞投資的錢款,他倒是不擔心,因為不但二姐姐謝愿意借錢,連聽到消息的謝顯之、謝謹之兩位兄長,也愿意資助一二,還有嫡母文氏,更是打算過年時給他封一個大大的紅包,獎勵他今年懂事了許多,能夠老實讀書,還能幫家里的忙,而不是繼續在外頭瞎胡鬧了。
宗房的諸位長輩,還有二房的二叔祖母宋氏,聽說消息后都紛紛表示,只要謝徽之來年在學業上能有進步,比如明年縣試時,也跟著哥哥們一塊兒下場,考出點成績來的話,他們都不會吝嗇于賞賜的。既然他缺銀子,那到時候就獎他銀子好了。
謝徽之算了算長輩們許諾的獎金,湊起來竟然有好幾十兩,他長了這么大,手頭還沒有過這么多零花錢呢,心情十分興奮。只是一轉頭,記起這些獎金是有條件的,達不到條件,他就別想拿到手,頓時又糾結起來了。
就在謝徽之痛并快樂著的時候,謝映慧又一次從京城來信了。這一回,捎信來的不是謝家下人,而是回湖陰老家過年的毛掌柜與劉伙計。
信里寫了個壞消息。承恩公夫人在病了大半年之后,終究還是回天乏術,一命歸西了。
這也意味著,曹家承恩侯府與其他幾個庶子房頭,通通都要開始守孝三年。平南伯府本來就在孝期,頂多就是多戴幾個月的孝罷了,影響倒也不算大。但謝映慧在信中十分氣憤地斥罵著曾經敬愛的舅母與曾經仰慕的表哥,因為在承恩公夫人病重期間,平南伯夫人、曹文衡與曹文鳳母子三人始終沒有出現過,口口聲聲說是去了京郊的寺廟里為老人祈福,事實上,前不久才有人偶然撞破,說他們根本就沒去寺廟,僅僅是在自家莊子上閑住罷了。
曹文衡還興致十足地帶著隨從,騎馬去山林里打獵,玩得十分開心。他身邊的下人視路過的村民于無物,有位老人避得稍慢一點,就被他的下人推倒在地,滾了一身的冰冷泥水。一位御史恰好路過,見狀十分氣憤,一紙告到朝中,皇帝立刻下旨訓斥了曹文衡。曹文衡的爵位還沒到手呢,只怕以后就更麻煩了。
他們母子自家是否會為此后悔,尚是未知之數,但曹家卻因此跟著丟了一回臉。皇帝拿著前段時間有曹家親友控訴承恩侯夫婦不讓他們面見承恩公夫人一事做把柄,把曹家幾個房頭做過的丑事都拿出來數落了,還傳旨曹皇后,說曹家行事如何如何荒唐,命她約束、訓誡娘家親眷。
旨意是當著林昭儀、蕭貴妃、喬美人等眾位妃嬪的面下發的,曹皇后最是要強的一個人,丟了這么大的臉,馬上又要面臨娘家親人全部都要丁憂守孝的困難局面,心里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然而謝映慧已經顧不上曹皇后的想法了。她親自送走了外祖母,又參與了承恩公夫人的喪禮,在靈堂上守了三日,親眼目睹了曹家人在丁憂之后,對死去的長輩毫無敬意,反而滿腹怨言的丑陋嘴臉。他們根本無心替承恩公夫人好好辦后事,除了在有人上門吊唁時,才擺出喪家的樣子來,其他時候不過是虛應故事而已。
他們甚至連每日三餐吃素這一條都做不到,謝映慧親眼看到承恩侯因為天寒風冷,晚餐時還多要了一壺烈酒,承恩侯夫人則吃魚肉吃得很香,還給兒女們燉了人參雞湯。至于其他旁支人士,就更不用提了,有位庶支的嬸娘,還在孝衣底下穿著紅狐皮的裙子呢,說是防寒。
只有幾個侍候過老人的大丫頭、仆婦,連帶一個每日來回的謝映慧,是真心在那里難過哭泣的。侍疾了幾個月的庶出表妹曹文燕,規矩禮數上比曹家其他人要稍強一些,但也不是真心難過,吃飯時還有心情挑剔沒有肉吃呢。
謝映慧的心徹底涼了。她很想去罵一罵那些不要臉的長輩與表兄弟姐妹們,可她不敢,因為她也沒有底氣。
她的母親曹淑卿,早已收到了長兄承恩侯送過去的信,卻明確拒絕了回京侍疾、奔喪。謝映慧沒有聽到送信的人是如何回報承恩侯的,可聽承恩侯夫人的冷嘲熱諷,似乎母親正忙著操辦婚禮,打算趕在母親過世之前,先嫁給方聞山,免得要再等三年呢。
自己的母親如此不爭氣,謝映慧又有什么臉面去指責舅舅舅母們不孝呢?她只能硬撐著一口氣,打算在外祖母靈前跪到頭七,便返回謝家大宅,關起門來度日。
等到承恩公夫人正式出殯的時候,她再去送外祖母最后一程,卻不打算再登曹家的門。等到明年開春之后,她就要帶著庶妹謝映容返回湖陰老家。曹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從此與她再無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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