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心里感覺怪怪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跟楊淳還能有什么故事發生。
這兩三年里她與楊淳都在謝家角上生活,幾乎三天兩頭就能見面。加上他又是梅珺姑姑之子,他妹妹楊沅天天跑來跟四妹謝映芬玩,謝感覺他就跟宗房的堂兄們差不多,比自家親兄弟也只差了一絲罷了。她的親祖父與楊淳的親外祖父是同胞親兄弟,血緣太近了,絕對不是什么合適的婚配對象,所以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都拿他當個堂兄弟看待呢。
但如今想想,大概正因為她與楊淳血緣近,在古人嗣祖母宋氏心目中,就是可以親上加親的好姻緣吧?宋氏只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只有這一對兒女,如今又帶著兒女住在娘家,與夫家幾乎是決裂狀態。宋氏為母之心,難免要為了女兒與外孫、外孫女的將來著想。倘若能讓外孫娶得嗣子之女為妻,將來女兒與外孫與嗣子謝璞一脈關系更加親近,在謝家便又多了一層保障。即使她日后去世,二房一脈在竹山書院影響力降低,也不愁無人依靠了。
謝能理解宋氏的苦心,但對于楊淳還是敬謝不敏的。不是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是她與他血緣太近,又一直以兄妹的名義相處,無論是從感情上,還是優生優育的觀念上,都絕非良配。無論父親謝璞那邊是否真的為她看中了婚配對象的人選,反正他能婉拒宋氏的提議,就值得謝慶幸了。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拿什么理由去回絕。
謝暗暗松了口氣,便對謝徽之道:“這事兒我知道就算了,你千萬別再告訴旁人,免得將來我與淳表哥見面時尷尬。”
謝徽之道:“那是當然!其實若不是這事兒關系到二姐姐你,咱倆又恰好話趕話說起,我才不會多嘴呢!淳哥那邊估計也只是含含糊糊知道些,遇到你時眼神有些躲閃,才被我試探出來了。但只要你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估計他很快就會恢復原樣了。只盼著梅珺姑姑那邊能早日替他相看好親事吧,有了真正的未婚妻,估計淳哥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謝想想謝梅珺那邊的情形,非常誠懇地給出一個評價:“這事兒恐怕不大容易辦。”
楊淳雖然是湖陰兩大名門世家聯姻所生之子,但由于目前父母的尷尬婚姻狀態,在婚配市場上估計不是太受歡迎。當初謝梅珺與楊意全析產別居,固然是把責任都推到了后者身上,但后者這兩年時不時在外人面前透露出悔改之意,謝梅珺卻一直不為所動,便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說閑話,認為謝梅珺心太硬了,不是個賢惠溫柔的婦人。
楊沅在婚配上就有些艱難,許多婦人都生怕她學得跟自家母親一般硬氣,嫁人后不夠溫順;楊淳稍好一點兒,但家世好些又疼愛女兒的人家,便要擔心他母親太過硬氣,只怕不是個和氣的婆婆,會搓磨兒媳……
楊淳本身還算出色,但沒有出色到能令所有人無視他家中條件的地步,光芒完全被兩位表兄謝謹之、謝顯之給掩過去了,否則,總還會有明智的人家,看中他本人的溫和敦厚,把女兒嫁過來的。
謝甚至有些懷疑,宋氏會動“親上加親”的念頭,就是因為感覺到外孫婚姻不易的緣故。若能在謝家內部找到解決方案,當然會省事許多,且外孫媳婦的為人品性也有保障。
謝徽之素來是個聰明又有眼色的少年,謝能想到的事,他眼珠子轉兩轉,同樣也想到了,明白自家二姐為何會這么說。他倒是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發愁的,頂多不過是楊淳娶的妻子家世略次一些罷了,但若是等到楊淳有了功名在身,仕途一片光明之后,再考慮娶妻,那就連家世上的顧慮都沒有了。
他笑嘻嘻地對謝說:“我看二老太太也是太心急了點兒。淳哥今年才十六而已,過兩年再說親也不晚,二十歲成親也正常。只要他到時候考中了舉人,哪怕只是個秀才,只要在書院里才名響亮些,也有的是人家愿意嫁女。那些高官厚祿之家攀不上,咱也懶得去巴結討好,可竹山書院從前考出來的那些進士老爺們,還是能慧眼識人的。怎么說淳哥兒也是二老太爺的親外孫,長得更是一表人材,是不是?”
謝笑著拍了他一記:“好啦,快去換衣裳鞋子吧。我先回去了。”
謝徽之應著聲,接著又擠眉弄眼:“若是有回信,明兒拿給我就是。放心,我一定會把信好好地送到瑞記,不會叫家里任何人知曉的!”
謝笑罵他一句,便走出了門。
香桃正在游廊拐角處與小蛾說話,見她出來,兩人都立刻起了身。謝見她們聊得正高興,便道:“我要去花園里走走,香桃你自便就是了,忙完了就自個兒回院去吧,不必等我。”
香桃應了聲,謝便徑自出了院子,沿著長長的過道,前往大宅西北角的花園。這個時辰,家里人人應該都在忙碌,宛琴近日時常去謝老太太跟前奉承,謝老太太對她態度也稍和氣些了;大哥二哥在一處溫習功課,三弟要去找小四,小四肯定又在房里搗鼓他的詩書畫呢;四妹謝映芬應該是去二房找楊沅說話去了,三妹謝映容好象正在自己的院子里聽大金姨娘說教……
謝在青竹院外略一停足,不出意外地聽到了大金姨娘的說話聲,不過沒有謝映容的回應。這里正是謝映容與大金姨娘合住的院子,原本種滿了青竹,本是個極清幽又滿是書香氣息的所在,但謝映容不知為何,十分厭惡這些竹子,差點兒要全砍了去,被兄姐們合力駁了回來。她當時又要裝乖巧,這才忍了,只是在院門口換了個匾額,非要改稱這里是“聽風院”。不過,全家上下也只有她一個是這么稱呼的,旁人仍舊管這里叫青竹院。
謝也不去理會竹子是不是在謝映容的上輩子給她帶來了什么心理陰影,徑自走了過去。
青竹院后面就是謝映慧所住的菡萏院了。這里種滿了荷花,眼下尚未開敗,連風中都彌漫著荷香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謝路過院門外,探頭張望幾眼,只看到游春、樂夏與綠綺在廊下排排坐著邊做針線邊說話,看起來和樂融融的模樣,便猜想自家大姐定是在屋里,也不去多管。
她大步走進了菡萏院后的花園大門,穿過幾名仆婦忙碌的地帶,走到了一處清靜無人、四處通風的亭子中,左右望望,便坐了下來,掏出信件開封細看。
才看了開頭,謝就差點兒沒跳起來。
原來蕭瑞不但已經參加完了數場大戰,并且立下了軍功,他甚至要準備回朝接受升官封賞了。若無意外,他應該是在八月中旬到達京城。他說,若是時間充裕,到時候定會想辦法到湖陰來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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