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容拼命地在表現著自己。
雖然謝給了她建議,但她還是覺得,別在萬家人面前太抹黑自己比較好。萬家畢竟是侯府,就算萬太太不喜庶子,也不可能會給萬隆娶個太不象樣的媳婦,所以基本的禮儀學識什么的,都還是需要有的。她就著重突顯自己的詩詞才華,要凹一個“才女”的人設。她知道京城老牌的公侯人家,都不怎么在意女孩兒的所謂才藝,視之為錦上添花的手段而已,更注重女孩兒的教養以及當家理事的本領。若她表現出來的,是個不大通曉庶務卻很有詩才的大家閨秀模樣,想必也能令萬太太滿意吧?
聽起來就象是個沒法好好過日子的未來兒媳婦形象。
所以,謝映容就在萬家姐妹倆面前,提起了當年曹淑卿還在曹家當家的時候,謝家女眷們與京中達官顯貴人家來往時的情形,比如那些宴席、詩會、花會、茶會等等。謝映容當年雖然年紀還小,但也跟著曹氏母女出入過許多高門大戶,結識過許多閨閣千金,只不過沒幾個人把她放在眼里罷了。但那時候,她也是交過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的,當中就有小有名聲的才女。哪怕謝家出事后,這些朋友就沒再搭理過謝映容,她如今也可以拿她們出來做個談資。又因為其中一位“才女”就與平昌侯府是姻親,論起來還是萬家姑娘們的表姐,在謝映容看來,很合適做拉近雙方關系的工具人。
不料萬大姑娘笑而不語,萬四姑娘小嘴一撇,道:“原來是她呀,小時候她倒是作過幾首酸詩,在長輩們跟前得了個所謂才女的名號,便不把我們姐妹放在眼里了。但大了之后,誰還顧得上這些?作詩這種事,不當吃也不當穿的,不過就是個消遣罷了。她嫁人之后,跟著婆婆學管家,樣樣都拿不出手,叫婆婆嫌棄得跟什么似的,連帶的本家的姐妹們也跟著沒臉。我嬸娘都拿這事兒教訓過姐妹們好幾回了,叫我們千萬別學她呢!”
謝映容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擠出笑容來:“我離開京城后,已許久沒聽說那位姐姐的消息了,原來她已經出嫁了么?甚好,甚好。”企圖蒙混過去。
萬大姑娘卻不打算就這么放過謝映容。她雖然知道這姑娘有些不妥當,可聽著對方如數家珍般提起從前參加過什么達官顯貴家的宴席,心里就不得勁兒了。萬家雖是侯府,但并非每次京中有顯貴人家設宴,她們三房都有份參加的。事實上,由于母親萬太太的名聲不佳,別人給萬家下帖子的時候,大多會把三房給略過去。只有關系比較好的親友,會把她們母女三人給算上。仔細論起來,只怕謝映容去過的宴席還比她們姐妹多呢。區區一介庶女,竟然能在她們姐妹這兩個正經侯門嫡出的千金面前擺譜,簡直豈有此理!如今既然拿住了謝映容的話柄,萬大姑娘當然不樂意就這么讓她混過去了。
萬大姑娘轉向謝映慧、謝二人,慢條斯理地說:“其實,我們閨閣女子,平日里也不該在詩詞這些小事上太過用心了,還是該以紡織針鑿為要才是。這才是我們女孩兒家的本分呢。雖然讀書可以明理,但讀的書太多,也容易讓人移了性情。”
謝微笑著不說話,只覺得這話槽多無口,但沒有興趣跟萬大姑娘辯駁。本就不是一路人,平日又不怎么來往,她費這個勁兒做什么?
謝映慧看著萬大姑娘的眼神卻有些復雜。她想起從前的自己,跟著生母曹淑卿,何嘗不是學了一肚子這種所謂的道理、規矩?可事實上又如何?她重回謝家后,看的書多了,在女學里學習到的道理多了,心里卻越發明白起來,無論遇到什么大情小事,都能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象從前那樣,傻里傻氣地聽從旁人的調唆,人云亦云。
可見讀書有用。
生母曹淑卿奉行的就是萬家這種閨閣準則,因此她明明有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想法,這輩子卻還是任人擺布,然后一錯再錯,害人害己……讀書好不好,謝映慧覺得自己心里自有定論,卻是沒辦法跟萬大姑娘說明白的,正如她也沒辦法跟母親曹淑卿說明白一樣。
謝映芬閉口不言。她如今扮演著一位溫順沉默的小庶女形象,只需要跟在嫡姐們身后搖旗吶喊就是了,用不著出頭露臉的。姐姐們都沒吭聲,她又能說什么?跟著陌生人,有什么好辯白的?
因此沒有人替謝映容說話,謝映容只能維持著僵硬的笑容,拼命地想著該如何接話。最后還是萬四姑娘忍受不了古怪的沉默氣氛,主動把話題轉到了今年秋冬季節京城里的流行時尚上,才把謝映容從尷尬的境地中拯救出來。
謝映容拼命地順著萬四姑娘的口風,討論著自己所知道的秋冬時尚。她所知道的,不過是去卞家見卞大姑娘時聽說的那些,翻來覆去嚼個沒完,萬四姑娘很快就厭煩了,還覺得她這人明明不太了解京里的事,卻要裝出個行家的模樣,實在太過虛偽了。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或是只知道一點點,就不能老老實實向自己這個真正的行家請教么?!
萬四姑娘盯著謝映容的目光越發鄙夷,謝映容都察覺出來了,不明白自己哪里說錯了話,倒是越來越緊張,額頭上也冒出了許多汗。還是謝開了口,微笑著和氣地向萬四姑娘請教京城最近都流行些什么,還有什么最新消息等等,才算是把謝映容給救出來了。
其實萬家姐妹對京里的消息知道得也有限,除了萬四姑娘關心的脂粉首飾、衣裳款式繡樣等等,便是親戚朋友間的小道消息。可這些事,萬家姑娘們是不可能透露給尚不熟悉的謝家姐妹的。因此,謝最終能打聽到的有用消息,就只有一條。
據說林昭儀想為二皇子爭取燕王府嗣子這個位子,卻被皇帝壓下去了。林家黨羽中有碩果僅存者,大約是奉了不肯死心的林昭儀之命,上書請求皇帝再議過繼皇子給燕王府為嗣一事,被皇帝當廷罵了個狗血淋頭,雖然不曾革職,卻在回家后就呈上了告老的奏折,結束了仕途。
林昭儀的計劃沒能實現,但燕王府嗣子之位的歸屬,卻再度成為了朝中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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