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瑎吃了閉門羹,倒沒有生氣,只是平靜地帶著妻子白氏離開了順義郡王府。
只不過他們走的時候,讓許多人都看見了自己的一臉難色罷了。連他們身邊帶的車夫、隨從,也哀聲嘆氣地跟周邊的左鄰右舍及路人們抱怨了幾句徐夫人的不近人情。
宗族長輩們共議才定下的嗣子人選,只因為不是徐夫人想要的不懂事奶娃,她就不許人進家門,多霸道呀!做妾做到這個份上,徐夫人也算是了得。
這一片其實有不少宗室人家在此聚居,很快便得了消息。其中有一家是興平老郡王子孫中的支系,與朱瑎乃是堂兄弟,聞訊忙忙派人四處尋找,把他們夫妻給接到家里來,追問此事。
朱瑎夫婦如今還住在本生家中,倒也不至于無家可歸,只不過徐夫人是這個態度,他便不輕不重地抱怨了一下正式過繼后的居住問題。不過,他也沒說多少怨恨徐夫人的話,只道她是長輩,又是嗣姐的親生母親,他還是要讓著些的。如今徐夫人只是心里轉不過彎來,等時間長了,看到了他的誠意,想必就會接納他了吧?
那位堂兄弟問他:“倘若徐夫人一直不肯接納你呢?那瑎弟你又要怎么辦?”
朱瑎愁眉苦臉地說:“那我也沒辦法,只有請宗室長輩們重新挑選一位能入得徐夫人眼的人了。”
他的堂兄弟很快就把這番話傳到了興平老郡王一系的族人耳朵里,接著這話又傳遍了整個北平宗室圈子。曾經參與過議立順義郡王嗣子一事的宗室長輩們都很不高興,難道徐氏一人的意見還能比他們所有人都重要不成?!她固然是順義郡王生前的側妃,但一來側妃不是正妻,她又不曾生育子嗣,連個次妃的名份都沒有,眾人往日敬她三分,不過是看在她曾經侍奉過順義郡王,又為順義郡王生下了獨生女兒的面上罷了。
“否則她區區一個郡王妾室,還能讓那么多宗室長輩向她低頭不成?!如今不但他們定下了嗣子人選,就連太后娘娘、燕王府以及順義郡王唯一的骨血仁和縣主都認可了,哪里還輪到徐夫人質疑?!她也未必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興平老郡王頭一個為孫兒出頭:“這賤婢越發沒了禮法規矩,很該讓她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才是!冊封的旨意雖然還未下來,但嗣子人選既已議定,太后娘娘又在北平,索性就盡早辦了過繼儀式,讓瑎兒早日拜見祖母與父母,明正了名份才好!有了名份,他便是順義郡王府正經主人,能在郡王府中發號施令。有哪個下人不聽他使喚,只管攆出去!堂堂郡王府,怎能叫個妾室當家?!沒得叫人笑話順義郡王母子。等瑎兒做了郡王府的主人,該立的規矩就早些立起來,方是我大明宗室該有的氣派!”
支持他的人都紛紛贊同,還有人說:“這事兒一定,我們就先給仁和去信,讓她安心。瑎哥兒是個孝順明理的孩子,入主順義郡王府后,自會奉養庶母,仁和也不需要擔心她姨娘會受委屈。”
興平老郡王一心認定孫兒朱瑎得來的這個郡王之位,乃是皇家對自己這一支的補償,又怎會讓徐夫人有機會破壞?有他出面,一眾宗室長輩們都不打算自降身份跟徐夫人爭論什么,直接商量好了過繼儀式的舉辦日期,再派人去燕王府知會一聲便罷。
為了趕在太后離開北平之前,把過繼一事做實,眾人都不打算慢吞吞籌備了。只要該有的儀式都有,法理上不受質疑,排場略簡陋些,也沒什么打緊的。徐氏如今執掌順義郡王府中饋,不肯配合過繼儀式,自然不會掏錢出來辦事。眾宗室也不想自掏腰包替朱瑎撐場面,所以最后是由興平老郡王出了銀子,名義上算是借給朱瑎的,等朱瑎完全接手順義郡王府后,便可以償還了。
沒兩日功夫,過繼儀式的場地就基本布置妥當了。太后娘娘還從紫禁城中派人傳達了懿旨,表示屆時會派使者觀禮,另外還會有給嗣子夫婦的賞賜。而燕王夫婦則是帶著兒子兒媳出席過繼儀式,親眼做個見證。
北平宗室們大張旗鼓地為順義郡王過繼了嗣子。仁和縣主也“病愈”了,帶著丈夫與女兒前來旁觀,順便正式認親。所有人都仿佛忽略了徐夫人的存在一般,由得她生氣得在家里跳腳。
然而,就算徐夫人再生氣,等到過繼儀式結束,仁和縣主與其他宗室們送新出爐的嗣子朱瑎回“家”時,她也沒辦法再攔著人進門了。
順義郡王府畢竟是前不久才經由圣旨頒布,由燕王府整理了賜下來的。徐夫人執掌未久,手下雖然有不少心腹,卻也不是人人都是死忠,不去考慮自己的未來前途。倘若徐夫人還有希望翻盤,立一個自己滿意的小嗣子,長長久久地掌控郡王府大權,也就罷了。如今擺明了她無法動搖結果,連親生女兒都不站在她這一邊,下人們又怎敢冒著被攆、被罰的風險,把郡王府真正的主人拒之門外呢?
即使是曾經給朱瑎夫婦喂過閉門羹的當事人,今日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束手侍立在大門邊,恭迎郡王府新主人的到來。他們當中為人比較精明一些的,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用什么借口辭了徐夫人那邊的差事,到嗣子夫婦這邊討好賣乖了。
朱瑎與白氏都不是輕狂人,雖然今天大獲全勝,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他們還是和和氣氣地讓人請徐夫人出來說話,說要“拜見”庶母,甚至沒有逼徐夫人搬離正院的意思。
徐夫人拒不相見,還讓人傳了很不客氣的話來,聽得在場的宗室長輩們大皺眉頭,就連仁和縣主都覺得十分過意不去,當即安慰嗣弟:“我母親就是霸道慣了,不愛講理,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等時間長了,她自會知道什么叫規矩道理,自然不敢再無視你們。”
朱瑎才笑著說一句:“無妨。”立時便有宗室長輩不滿地大聲嚷嚷:“不象話!徐氏一個妾還敢住正房正院?這是誰家的規矩?!叫她搬出來,搬去西南角的佛堂,為郡王太妃與郡王祈福去!正房正院,自然是郡王府的主人該住的地方!”
朱瑎沒有吭聲,但他看到仁和縣主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這一回合,又是他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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