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皇帝的安排,謝只覺得一言難盡。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朱瑞:“真的假的?!雖然說皇上有安排四殿下婚事的權利,可是……他不是一直在削弱外戚的勢力嗎?四殿下之所以受皇上青睞,也跟他母族勢弱有關系。為什么皇上還要給他安排一個強有力的妻族呢?就不怕何家走上曹家的老路,威脅到皇權?!”
朱瑞道:“皇上也不是沒有提防,所以他跟何家兄弟約定好了,何家日后會執掌水師,但不會入朝,更不會入閣,只要皇上與四殿下能保證何家水師的供給,何家便要一直支持四殿下,為他鞠躬盡萃。何統領是怎么想的,我沒見過人,也不知道,但何提督對此沒有意見。他本來就是操江提督,將來還能升任水師大帥,統領天下水師,已經很滿意了。至少,比新君登基后,何家還要因為曾經差一點兒與二殿下締結姻親而備受提防來得強。”
謝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總覺得皇帝此舉……有些出賣小兒子的婚姻以換取政治支持的嫌疑,而且還有一點……
“何家如今已經有了一位禁衛統領。”謝提醒朱瑞道,“這已經不僅僅是入朝,還直接入了朝廷中樞最核心的區域了吧?這是不是跟約定的不一樣?”
朱瑞道:“皇上大約只是短暫把何萬安放在禁衛統領的位置上。一來何萬安出身水師,并不熟悉禁衛軍事務,聽說上任后十分不適應;二來,也是因為如今皇上對于宮中人等與禁衛軍失去了信任,急需一位真正可以相信的大將取代原來的人,好將可疑的內應清查出來,恢復宮中的清靜。若是沒有清理掉宮里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皇上又如何能安心繼續生活在那里?更別說是讓四殿下回去了。”
謝嘆道:“皇上為了這件事,還真是犧牲了不少,又是把四殿下送出京城,又是換上新禁衛統領什么的……曹皇后生前能在宮中經營到這個地步,又有蕭家那邊的人手安插在內,絕不是一兩年的時間就能辦到的,皇上卻從來都沒能攔住,現在要查,只怕也不容易吧?”
這話多少有些埋怨皇帝的意思,從謝這個侄媳婦口中說出來,其實是不大妥當的。但朱瑞沒有說什么,皇帝過去的失誤多了去了,比如義母蕭明珠的懷孕和死亡,就是皇帝的錯。朱瑞身為燕王之子,生母又是蕭明珠的心腹,心里對這位皇伯父也不是沒有怨言的,尤其是皇帝為了撒氣,差一點兒賜死了李瑤枝,更讓朱瑞心中不滿。他當然不會指責妻子什么,反而還很有共鳴,只是不好說出口罷了。
不過他還是隱諱地附和了一句:“若皇上真能狠得下心來,不見得辦不到。之所以束手束腳,還是因為顧慮太多,又對蕭將軍心存疑慮,不肯放心用人的關系。叫何萬安去查宮中的奸細……那可不是什么合適的人選。興許他忠誠可信,可他不是京中武將,對宮中人事更是所知甚少。面對著陌生的人事物,他又能查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朱瑞替前任養父稍稍打抱了一下不平,不過隨即也想起了蕭明德將軍在親人面前同樣是優柔寡斷,即使讓他去查宮中的奸細,只怕查出來了也會遮遮掩掩吧?還更有可能被蕭貴妃與三皇子利用,還是算了吧……
朱瑞握著妻子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皇上已經有了安排,不是我們可以置喙的。我們也不必多說什么。四殿下托我給皇上與太后帶話,我照做就是了。如今大雨傾盤,今天我們是不可能出發了,先在驛站中歇一歇,明兒一早,只要天氣還過得去,便盡快坐船渡江,前往京城。許多事,我們得到了京城后,見到了父王,見到了皇上,才能著手去做。”
謝應了,轉頭看得窗外,雨果然落下來了。
夫妻倆沉默著吃完了一頓還算豐盛的午飯。明明飯菜都很有特色也很美味,但兩人似乎都有心事,并沒有評論太多。等吃過飯,朱瑞喚了隨從過來問了問親衛們今天上午都做了些什么,并對下午與前日的行程做出安排,而謝那邊,則收到了翠蕉報告的一個消息:“楊大老爺還在驛站里等著呢!方才還特地冒雨跑到咱們院子門前再次求見,淋得一身濕透,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過這會子他已經問驛卒要了間空屋子,叫了熱茶,躲雨去了。”
楊大老爺這是不死心?還是聽說永安郡王回來了,便想冒雨過來再扮一回可憐人?可惜,他大約是在揚州養尊處優慣了,這可憐的戲碼沒能演到底,淋了一會兒雨就忍不住跑了。
朱瑞吩咐完親衛隊長們,把人打發走后,便過來問妻子:“出了什么事?是先前那個姓楊的官員又來了么?”
謝把事情告訴他,嘆道:“若不是知道他因為什么事才落入了困境,說不定我還真會看在嗣祖父生前與他的交情面上,再加上楊家表哥表妹的情面,幫他一回。但他既然是自作孽,如今不過是即將受到法律的懲罰,那我就沒必要多事了。相信嗣祖父若如今還在世,也會贊成我的想法。”
朱瑞想了想:“我去見見他吧。雖說我們不打算幫他什么忙,但繼續讓他在驛站里折騰,叫外人看了也不象話。我身為宗室,本不該與外臣結交,可他一直在我們門前徘徊,沒交情也要被他編出交情來了!”
謝忙道:“這又何必呢?我們擺出與他不熟的避嫌態度,明眼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與他相見,才更容易被人說閑話呢!”
朱瑞笑著摸了摸妻子的臉頰:“沒事兒,我也不希望他繼續來打擾你。況且他既然在揚州做了幾十年的官,想必對這一帶的人事都十分熟悉。我想找他打聽打聽何萬全的消息,也好確定四殿下在揚州是安全的。”
既然關系到四皇子的安危,那就是正事了。楊大老爺估計還算是有點用處吧?謝不再阻攔朱瑞,只親手翻出一件有防水功能的斗篷,給朱瑞穿上了,囑咐他:“出門小心風雨,別淋濕了,也別吹了風,要是生病就麻煩了。”
朱瑞笑著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拉著妻子的手親了一口,便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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