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管笑瞇瞇地辭別了永安郡王妃謝,退出東院,來到一處陰暗的長廊,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
不一會作,黑暗中已經閃出了幾個人影,湊到了老總管身邊:“如何?郡王妃怎么說?”
老總管笑瞇瞇地說:“郡王妃把所有帖子分門別類歸置好了,除去幾家可能需要王爺、郡王爺和郡王妃出面的以外,其余的帖子都交回給小老兒我處置,說是信得過我。”
有人急忙追問了一句:“那賬呢?老總管可問了,她要不要查賬?!”
老總管搖了搖頭:“郡王妃說了,她在京城不會逗留太長時間,就不想多事了,橫豎王爺和郡王爺沒有吩咐過,王妃進京時也沒干過這種事,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還是那句話,她信得過我老頭子。”
眾人齊齊松了口氣,還有人念佛的:“阿彌陀佛,郡王妃真是個寬和厚道的好人!近來咱們光是忙著王爺吩咐的差使,就已經忙得四腳朝天了,郡王爺與郡王妃又來得急,我們哪里擠得出時間來做什么假\賬?!本來還以為會挨一頓罰的,沒想到郡王妃連查賬的意思都沒有,我們這回可省事了!”
老總管似笑非笑地掃視眾人一眼:“雖說郡王妃厚道,沒有查賬的意思,但你們平日里行事也不可太過了。王爺另有厚賞,各人家中實在有難處的,跟我老頭子說一聲,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但若真的借著辦差的名義,貪了公中太多的銀子,別說王爺王妃、郡王爺郡王妃看著不象,就是我老頭子看著也覺得沒臉見主人!所以……郡王妃不查賬,固然是好事,你們行事也當對得起她的好心才是!”
眾人有人面露訕訕之色,也有人非常直白坦蕩地答應了老總管,還有人笑道:“其實上一回郡主娘娘進京時查賬……多少有些替王妃出氣的意思。王妃來京城走動,也沒走幾家親戚,卻受了不少人的排擠。王妃是個省事的性子,不跟王爺說也就罷了,我們這些人分明知道,卻也沒提,害得王妃受了一個多月的委屈,才由永寧長公主殿下告訴了王爺。
“這原是我們的失職之處,王爺怎么罰都不過分的。偏王爺厚道,念著我們勞苦功高,只罰了幾個月的俸祿就完事了,一板子都沒打。王妃不在意,郡主娘娘卻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只是礙著王爺的臉面,不好公開斥責咱們,才借著上京的機會,以查賬為由,狠狠叫我們吃一回虧罷了。其實當初郡主就是叫我們補上先前該受的罰,原也是我們該得的。”
有人嫌他這話有些刺耳了,不滿地道:“這又不是一回事兒!若是郡主娘娘為著王妃受委屈的事兒罰我們,原本就是我們的錯,我們也就認了。可為著賬目上不清不楚……你我心里都明白,那上頭有許多賬壓根兒就沒辦法說明白!一旦落于紙上,叫外人知道了便是把柄,沒得給王爺惹麻煩,因此才要拿別的名頭來搪塞,就顯得采買上的人不老實,我們出門辦事也虛報了賬目一般。
“其實我們真個沒貪什么錢!頂多就是抹個零頭什么的……這都是在為王爺辦事,卻挨了罰,你心里服氣,我還覺得委屈呢!郡主娘娘那一回,有王妃的前情在,我們還能受著。若是連新進門的郡王妃也要拿這種事施下馬威,我可受不了!”
老總管咳了一聲,眾人頓時住了嘴。
“郡王妃沒有查賬的意思,心里想必也明白那賬是怎么回事。少主母體恤我們,我們用心任事便好,少埋怨。在外頭得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記得回來報上去,也讓郡王妃心里有數。她還是新進門的媳婦兒,頭一回在京城走動,可別叫她象從前王妃那般受了委屈!都記住了么?!”老總管掃視眾人一眼,雖然周圍光線昏暗,但所有人還是覺得自己被盯上了,都不敢大意,連聲應答著:“是,總管大人!”
老總管揮了揮手,眾人頓時四散。前者也繼續不緊不慢地朝前走著,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謝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些事。她在屋里帶著香桃與翠蕉二人收拾從北平帶過來的行李細軟,準備好明天可能要進宮時穿的衣裳,以及給永寧長公主與大姐謝映慧一家捎帶的禮物,時間就差不多到了二更天(晚上21點到23點)。
朱瑞遲遲沒有回來。謝派院子里的婆子去前頭打聽,只知道燕王和朱瑞還在前院外書房里跟王府屬員們議事,也不敢去打攪。她梳洗過后,直接上了炕,就打發兩個丫頭去睡了,自己則在燈下繼續打那件還未完成的毛衣,打著打著,便忍不住打了哈欠,聽到外頭敲了三更,終究還是抗不住,把東西收了,吹熄了燈火,便在炕上睡下了。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好象有人摸了摸她的額頭,接著親了她的臉一下。熟悉的氣味讓她下意識地知道丈夫回來了,但沒能睜開眼睛,便繼續安心熟睡了,連朱瑞幾時躺下的都不知曉。
第二天清晨,她被一陣窸窣聲吵醒了,睜開眼,才發現朱瑞已經起來了,正在自己穿衣裳,似乎是因為看不清細節,所以系衣帶時沒系好,正低頭搗鼓呢!而窗外透進來的光還頗為昏暗,時間分明還早呢!
她連忙翻身起來,披了件棉襖,便直接在炕邊幫朱瑞重新把衣帶系好了。
朱瑞笑著問她:“怎么不多睡一會子?現在還早著呢。父王上朝去了,我一會兒也得出門,家里沒什么事兒,你索性多睡一個時辰。就是宮里傳喚,也沒那么早的。太后娘娘如今都起得挺晚了。”
謝昨天睡得多,今天精神挺好的,并不需要補眠,便問朱瑞:“你今兒要上哪里去?午飯回來吃嗎?晚飯呢?王爺那邊怎么安排?”
朱瑞表示:“父王那邊自有人照看,不必你操心。午飯我多半是回不來的,你也不必等我了。晚上我盡量早點回來。”
謝見他行色匆匆,便加緊時間把那幾分帖子的事告訴了他,問他有什么安排。
朱瑞面露為難之色:“父王與我怕是都沒什么空,大多數時候,恐怕只能勞動娘子往那幾家王府走一趟了。你且安心,不必有什么顧慮。別人待你客氣,你就客氣回去。別人若敢招惹你,你也只管駁回。咱們燕王府從來就沒怕過什么人!只要你不受委屈就好。”
有他這句準話,謝也就安心了,笑道:“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在北平都沒吃過什么虧,在京城也不可能有人叫我吃虧!誰要敢給我臉色看,就讓他盡管試試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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