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笙開了口,錢萬金自然不會阻攔,風墨晗也不會不允。
只是他想的東西要復雜得多,從太后說要去杏花村后,他神色間就覆上了凝重。
太后出行非同小可,跟皇上出行幾乎等同。
倘若路上太后有個什么閃失,皇嬸得擔大責。
而太后的身份地位,去到一個小小想見且不說能不能適應,他最擔心的是柳家大院里的人。
太爺爺太奶奶到時候能自在?要是一個不小心說錯話,皇太后發飚,那太爺爺太奶奶豈非得受委屈?
揉揉眉頭,好在皇叔到時候會在場,有他在,保護柳家人足夠。
“皇嬸,回去一路你需小心些,那個老太婆性情陰晴不定,很是難伺候。”
柳玉笙嗔他,“我在養心殿住了也有兩個多月了,你可曾見過太后為難我?以后不要一口一個老太婆的叫,那是太后,是你皇奶奶。”
風墨晗撇嘴,皇嬸變了,幫著老太婆不幫著他了。
“別鬧小性子,你是皇上,得有皇上的胸襟跟氣度。你看你皇叔可曾亂給長輩起綽號了?”
“我在皇叔面前叫綽號,皇叔也沒糾正我啊。”風墨晗不服氣嘀咕。
腦門被女子用力彈了一下,疼得他咧嘴齜牙。
后頭,老嬤嬤提著一個包裹,攙扶著皇太后從內室走出來了。
兩人之間的低聲交談也就此結束。
皇太后出行杏花村的事情并未大張旗鼓,知道人不多。
她離開之后事情才傳遍整個后宮。
妃嬪間立刻沸騰。
她們入宮的時間不算久,最長的也就三年多。可是宮中老奴無數,甚至有呆了幾十年的,從他們嘴里傳出來的小消息,足夠讓妃嬪們震驚不已,同時浮想聯翩。
太后自嫁入宮中成為皇后,除了皇家祭祀慶典就再沒有出過皇宮。
這是四十多年來第一次!
不是去禮佛,不是去祭拜先祖,而是跟南陵王妃一塊去云州,去南陵王妃老家杏花村!
奇不奇?
南陵王妃在養心殿住了兩個多月而已,就這么得皇太后喜歡了?
那皇太后跟南陵王之間,關系可會產生變化?人人皆知,他們之間可是有死仇的!
疑惑的同時,自然也有無數人嫉妒。
南陵王妃一個小農女出身,最后嫁給了當朝第一王爺南陵王,當今圣上都要尊稱她一聲皇嬸。
如今更是入宮不過短短時日就討了太后歡喜,這叫在宮中呆了好幾年連去請安都被太后說吵擾的妃嬪們情何以堪?
南陵王妃的福氣,未免也太大了!
后宮人心不平,京郊碼頭那邊,目送客船遠去,風墨晗同樣心緒難穩。
皇太后此番決定大出他所料。
要不是皇嬸現他一步開口允了,他說什么都不會讓太后離宮去杏花村。
杏花村是他心里的凈土,尤其柳家大院,誰去擾了,都等同在觸他的逆鱗!
眺望波濤磷磷的運河水,風墨晗眼睛沉鶩。
皇太后是第一次坐客船,船開沒多久就覺著胸悶不適,暈船了。
柳玉笙讓她含了一粒小藥丸去躺著,才將那種癥狀緩解下來。
等太后跟老嬤嬤緊了船艙內閣,錢萬金跟石纖柔湊在柳玉笙身邊,壓著嗓子,“福囡囡,這是怎么回事?后宮變天了不成?”
皇太后出宮啊!
不變天她能離家出走?
反正他們印象中的皇太后,難以捉摸,心有城府,但凡她做出點什么事情來,背后肯定另有用意。
說陰險自然比不上柳太妃,柳太妃那是陰險到臉上了。但是誰敢說皇太后不難纏?
面上不動聲色,轉手她就能整死你。
這個老太太,能在皇權傾軋中站到最后,已經極不簡單。
柳玉笙瞧著面前兩人如臨大敵的樣子,扶額輕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皇太后也并非如你們所聽所見。這件事情以后我再跟你們細說,總之不會出什么大事。”
她信風青柏。
回去以后見了面,當面問清楚,曾經的誤會一定能解開。
若能就此解開太后心結,對風青柏對太后都是好事。
一個人靠著恨意活著,最痛苦難熬。
航船十日,除了最開始運船的兩天,適應之后皇太后便不再只拘束于船艙,時而走上甲板,迎風看運河風景,看周圍船只往來,多數時候發呆,一站就是半天。
她知道,自己本不應該出來。
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在宮里等著。
兒子死了,孫兒死了,母族那邊早就不往來了,這么多年來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沒有。
如果說還擁有一點什么,大概,就是他了吧。
可是他們之間身份早已不同。
可是皇太后緊緊抓住面前扶欄,濕意暈染眼角,可是她從未想過要他死。
她從未想過,他會比她先死。
東越邊境平定,風青柏安全返回南陵,所有人都會平安回來。
秦嘯大將軍呢?
“太后,傍晚河上風大,不要站太久,進船艙歇著吧。”
身后,是女子柔軟的聲音。
皇太后又站了片刻,待風將眼角水光吹干,才返身進了船艙。
十日后客船著陸云州,同行三人輕快雀躍,一路往知府衙門去,叫上了柳知夏跟傅玉箏,騎乘馬車同回杏花村。
此時已經是九月中旬,離柳知秋的婚期還有兩日時間。
太后坐在馬車里座,旁邊柳知夏跟傅玉箏稍顯刻板拘謹,還不如錢萬金跟石纖柔在她面前放得開。
傅玉箏懷里抱著小毛豆,如今已經快兩歲了。
當初她抱過這個小娃娃,那時跟個小團子一樣大,現在已經會開口喚人。
時間,原來過得如此快。
太后打量小毛豆的時候,柳玉笙也在暗暗觀察太后神情。
此前太后一直很緊張她的肚子,她也確定太后是喜歡小娃兒的,但是現在再看太后神情,雖然眼神比平時寬和柔軟些,但是對小毛豆卻并不特別親近。
難道太后只喜歡剛滿月的小娃兒不成?
她的孫兒是滿月的時候遇害的,想到這里,柳玉笙心底微戚,挪近太后靠著她坐。
“你作甚?”她靠近了,太后立即皺眉。
“摸肚子。”
太后臉色轉青,最后,還是把手貼上了她腹部。
周圍幾人,“”
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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