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蝶能在景依婷死前看到她悔恨的眼淚,這場救場終究沒有白救。只見她難受地咬著下唇,歪身在地,閉著眼睛似在回憶:“那時村上真美用一封冒名我要殺你的信,向喬都八城人民揭發我和她串通的事,我便恨得想殺她。事發后,莫宸晞想盡辦法保全我的命,告訴我,只要我能成為我方打入日方的臥底,竊取后面轟炸的具體時間,再相助他一舉拿下南京總部,那么我景家在喬都的名譽多少都能扳回一些。”
“但我很清楚很清楚,就算扳回一些,我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在喬都八城享有商會千金的榮耀,還會因為曾經的‘漢奸’罪名,莫宸晞幫得了我一時幫不了我一世,就算我真能將功補過,只要莫宸晞一離開,那些人就不會再看在他的顏面上對我讓三分,相反,會把我當做過街老鼠一樣到處攆。”
景依婷睜開眼睛,情意濃濃地看著柳秦倫:“就像我一直以來對你的渴求,我渴望有你在我身邊,渴望有一個愛我的男人臂膀可以讓我依靠,無論我再做什么,都有人陪伴,都不再是孤零零的,我的動力也會更大……但是沒有,無論我做什么,你始終都只會是我的渴望。”
“那種愛卻連一個正眼相待的眼神也換不來的滋味真的很難受,很難受,難受到就在村上真美向南京司令部求支援,并且保證一定在王廷之都那場銘記之心公開的會上一舉拿下你們三個,我便決定借刀殺人。沒想到會這么順利,你們三個聯手,殺得村上真美的隊伍片甲不留,我再從旁協助,順利踏著村上真美的死見到了板恒座下新提拔的取代村上真美位置的男人,也就是你剛才看到的和我說話的那個男人。”
“這個人在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表現出對我很感興趣,我也順桿往上爬,但那種和日本人在一起的滋味真的比得不到你一個眼神更難受,我咬緊牙關,和日本人呆在一起十幾天,我發現他對我的寵很細微,還送了我很多很多漂亮衣服和首飾,帶我出入各種高檔場所,還把我以‘我女人’的身份介紹給他的那些朋友。”
“我承認,對于一個一直都在期盼愛情的我心而言,在這一系列我對你夢寐以求卻得不到的行為舉止當中,我淪陷了,那時候就想,如果在日本人堆里,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人,也好。我決定抓緊時間回來報仇和策反你們,他派他的手下一路護送我回到喬都,再后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棲蝶感到雙手在顫抖中變得有力,她立刻深呼吸,再深呼吸,才不會因為她的愚蠢,在她臨死前還去扇她一記耳光。
她甚感失望地搖了搖頭,說:“如果他是板恒新任的心腹,那你就是主動送到他手里的一把刀,而他能夠成為板恒的心腹,就絕對是風月場上的高手,就絕對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簡單,他接替了酒井藤野和村上真美的位置繼續策反我們,那他就會對你這個村上真美身邊唯一的漢奸情況了如指掌,等到他用愛情收了你的心,你就會全心全意替他做事,你這把刀就會在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情況下,做完了他想做的事,等他在板恒面前邀到功,那你景依婷真是死了也不知道為什么。”
景依婷兩眼發木,眼睛里完全沒了生的氣息,嘴唇也因咬的力道太重,一滴一滴溢血而出,溢得那片下唇漸漸沒了色,只剩下許許多多的難以置信在無限膨脹:“你說得對,就在剛剛,他變臉變色,繼而要殺我的時候,我完全不能接受,問他,南京的那些恩愛,那些歡愉都是假的嗎?他說,要一個女人忠于自己,就必須知道她最想要什么?他看了村上真美寄回南京的資料,上面有我這個新收漢奸的詳細資料,也搜尋了很多喬都日報,包括喬商銀行和王廷的資料,千叮萬囑,一定不能毀了航運行和桐油廠,那些現成的財富可是對他們有大用的。同時,我也能用它們來威脅你柳秦倫,看看是不是到最后你也不愿意愛我。”
景依婷眨了眨眼睛,汪汪淚眼中充滿了求乞:“就一次,哪怕就一次我也死得瞑目了,但你還是沒有,你和莫宸晞一樣,心里只有一個柳棲蝶,莫宸晞為了她,和童靜雪至今都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一個男人能做到這樣的定力,他心里的那份愛,該是有多強大。”
柳秦倫心頭一震。
棲蝶卻是氣紅了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她:“你為那個日本男人,傷害你心里真愛的柳秦倫,傷害對你有過救命之恩的莫宸晞,傷害和你情同手足的童靜雪,揭穿莫宸晞,要他無法再獲取童振鵬的信任,無法再成為喬商銀行的董事,再利用童靜峰難以親掌喬商銀行的弱點去攻擊曾經對你景家有過支持的喬商銀行,緊接著支開我,毀王廷、毀柳家,毀得我和秦倫束手無策,為保僅剩的航運行和桐油廠,對你們舉手投降?到那時候,你就是日本人的功臣,莫宸晞離開童家,我就會重回莫宸晞懷抱,你就可以和柳秦倫茍且在日本人施舍的生活里。我們三個都和你一樣,成了漢奸?喬商銀行、航運行、桐油廠以及他們所有的錢財都歸屬你們所有?”
越還原真相,棲蝶越是氣得目眥欲裂:“這樣的你,有幾條命夠賠?”
“是!那天我在秦倫試驗的信里告訴他,莫宸晞已經臥床不起,童靜峰重掌喬行,正是下手的好時機,除了航運行和桐油廠,王廷其他店面和柳公館都已經被我消滅了,柳秦倫和柳棲蝶現在是甕中之鱉。”
“這次他重新派給我的手下,隨身攜帶了電報機器,幾天后,他就在回復我的電話里說,已動身前往江城。”景依婷失神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哪想過今天面對到的,就是我在他面前早就是一個被生吞活剝的人,再沒有利用價值,就只有死路一條。”
“你太過自以為是,以為功高震主就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恰恰相反,你的功一旦高于他的功,他又何嘗甘愿屈于你之下?他也太過自負自滿,以為我和秦倫已經走投無路,才迫不及待要殺你……”
“把我的人頭去祭奠柳家和王廷的人命吧。”景依婷再無話可辯,說完這最后的一句話,在棲蝶和柳秦倫共同的目光里,“砰”的一聲,吞槍自盡。
再次和秦倫一起站在公園里那棵梧桐樹下的墳前,兩人雙腿同時一軟,面向廣闊的天境,道了聲:“爸、媽、姐,還有出世的侄子,以及為王廷付出生命的所有人,你們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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