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與秦昭的事情定下來之后,十八娘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騰出手來,幫沈琴準備嫁妝。
雖然她還沒有說人家,但是世家貴女的嫁妝,通常從她們簪花之后就開始準備了,現在都已經有些晚了。
“阿姐,你也莫光顧著繡嫁妝,眼睛還要不要了,以后自然有丫鬟婆子來做的。快點歇歇,給大哥送些糕點去。”
十八娘拉著沈琴站起來,她本來已經弱不經風了,還這樣老窩在屋子里,氣血不暢。
沈琴點了點頭,沈耀去了兵部,雖然只是個小吏,但要學的東西不少,經常挑燈夜讀。
小廚房里新燉了冰糖燕窩粥,姐妹倆挑著燈籠去了沈耀那里。才一進門,就愣住了。
沈耀的房中有人,還不止一個。
“不知大兄今日會客,冒然過來,我們姐妹失禮了。”十八娘沖著眾人行禮,又示意西屏將帶來的粥和點心放在桌子上。
這屋子里正坐著今科的榜眼張問天,以及探花郎李謙之,三人大有秉燭夜談的架勢。
這晚上看,張問天顯得更加的黑了。便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坐在那里,簡直像個鬼影一樣……
誰知道他一看到西屏,就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這位姐姐,不知道哪位小娘,是當日在馬車上救我母親的女子?”
他這話說得有些唐突,但是卻很張問天。
沈琴一臉的茫然。
張問天明白過來,走到十八娘面前鞠了一躬,“多謝小娘仗義相助。今日我沒有帶那么多銀子,明日一定送上門來。”
他說著,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袖,顯得有些局促,臉也有些紅,只是因為太紅,根本就看不出來。
“既是大兄的好友,不必如此客氣。你母親可好些了?”
張問天點了點頭,“已經好多了。大夫說,若不是送醫及時,我娘可能就沒救了。所以小娘對我有救命之恩。”
沈耀和李謙之都很好奇,就讓張問天把當日的事情再說了一遍。
十八娘見他們聊得歡,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張大人如今在哪里高就?”
張問天聽到這話,挺了挺胸膛,“御史臺!這次沒有告倒朝華夫人,小生繼續在收集證據,不信告不倒這個禍國妖姬。”
李謙之有些好奇,“問天兄與朝華夫人可有深仇大恨?”
張問天滿臉驚訝,“禍國妖姬人人得而誅之,需要什么仇恨?朝華夫人于我大楚,就是那雞湯里的一顆老鼠屎,臭不可聞。她擾亂了三綱五常,還不當誅?只可恨,陛下也被這顆屎糊住了雙眼!”
……兄臺,你可真敢說!但是,說得真好!
張問天說完,又想到這里還有女子在,不要意思的低下了頭,“小生出生鄉野,說話粗魯,驚著小娘了。”
十八娘與沈琴不好多留,便借機告辭了。
第二日,這張問天果不其然的又來了,帶的不止是二十兩銀子,還有他自己的生辰八字一張。
沈耀臉黑黑的坐在上面,下首就是十八娘。
張問天今日穿了紅袍,像個新郎官似的,可惜襯托得他越發的黑。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所以沈耀兄,我今兒是來求娶十八娘的。”
十八娘簡直想笑噴了,可是看到一旁兩個男人嚴肅的樣子,她又只好忍住了。
沈耀簡直要氣炸了,不是說張問天不好,他滿腹經綸,前途也一片大好。但是沈十八娘是什么人?這個臭小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憑著一份恩情,想要空手套白狼,套走一個世家女,哪里有這等好事?
何況,這個恩情還是他欠別人的,不是別人欠他的!
“十八娘年紀尚小,我家中并無為其擇婿之意。問天兄請回吧。”
“我能等,雖然我娘急著抱孫子,但如果是十八娘,我愿意等。”
“十八娘是我的幺妹,我愿她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只有你們這些所謂的權貴,才會三妻四妾。我們農家,向來只有一妻。”張問天說著,鄙視的看了沈耀一眼。
沈耀青筋爆爆,想打人。
“這婚事吧,講究門當戶對,你明白的吧?”沈耀簡直想說,你去問我爹吧。沈澤那么勢力,怎么可能瞧得上張問天,可是他又不想將這事鬧得人盡皆知,給武氏可乘之機。
張問天驚訝的看著沈耀:“沒想到沈兄竟然是如此勢利小人,算是小生看錯你了。不過十八娘能救我娘,就不是那起子嫌貧愛富之人,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十八娘終于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前幾天她還在和李子期比壞,今天就被張問天說成了一個天大的好人。
“大兄,讓我和張大人說上兩句吧。”
沈耀捧著手里的杯子,心想著這張問天,是萬萬不能要的。
“張大人可聽說過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十八娘摸了摸自己個手腕上的玉鐲子,笑著問道。
張問天既然能中榜眼,自然是知道的:“晉惠帝執政遇饑荒,大臣說百姓們都沒有飯吃了,晉惠帝卻說,那為何不吃肉粥呢?”
“是了,十八娘自幼錦衣玉食,與那晉惠帝一般無二,如此說,張大人應該明白了吧。若是娶了十八娘,張大人日日食肉糜,那世人豈不是要嘲笑張大人全靠妻族,自身不正,大人如何做言官?若是讓十八娘抱著肉糜卻不食,那張大人還覺得,是報了恩情嗎?”
張問天看著十八娘的鐲子,比他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都要好。她就這樣隨意的戴著,甚至重重的磕在桌子上,也不心疼。
若說他對十八娘有什么情誼,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張問天孑然一身,除了自己,實在沒有什么可以報答十八娘的恩情了。
“來日方長,張大人前途無量,若是日后十八娘遭了什么難,還望張大人伸手相助。那十八娘,就感激不盡了。”
張問天見十八娘這樣說了,也不強求。仍是開口道:“等到問天能讓小娘天天食肉糜,再登門求娶。若是小娘有難,問天在不違背天地良心的前提下,一定會出手相助。”
說完又朝著沈耀說道:“沈耀兄,我還以為你與那些世家子弟有所不同,這才相交,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如此。哼,小生看錯你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就甩著袖子走掉了。
沈耀苦笑道:“十八,我就說了一句門當戶對……與你的何不食肉糜有何不同?”
十八娘看著張問天遠去的身影,笑道:“不同之處,可能就是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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