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去到花園子,遠遠地便看到一身白衣坐在水榭里的徐竇。
程處英正拿著一雙筷子飛舞著,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自己個把自己逗得咯咯大笑。
徐竇聽了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樣子。
程處英一見到十八娘,一跳三尺高,拿著筷子朝著她拼命的揮舞著,喊道:“十八娘,快些過來,有炸藕丸子吃。”
她與沈庭成親多時,當初說好了生的第一個孩子要姓魯,繼承魯家的家業,但魯國公的眼都望穿了,程處英也沒有半點動靜。
若是旁人,早就急到不行,到處求神拜佛了,可是程處英還是一如既往的該吃吃,該喝喝的,渾不在意。
沈庭也是個混不吝的,提都沒有提過這事兒。
十八娘走了過去,就有丫鬟遞來了一雙嶄新的銀筷子,她接了過來,夾起一顆圓滾滾的藕丸子,就往嘴里塞,“真好吃,就是這個味兒,這藕擦得碎。”
程處英聽得眼都亮了,“就知道你愛吃南邊的口味。你真是來得好,不如來得巧了。陛下與我三哥一道去比武了。”
十八娘一聽她提程三郎,恍然大悟,難怪徐竇會在這里,程處英顯然沒有放棄繼續撮合二人。
十八娘突然覺得有些抱歉起來,這些天她忙著天花的事兒,也沒有來得及尋阿竇。
于是她看了坐在一旁的秦昭一眼,秦昭搖了搖頭,那就是說沒成了。
“阿竇,好久不見。我說今日怎么有藕丸,原來是托了你的服了。”
徐竇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十八娘,嘆了口氣,“你也莫要開口勸我了。我同你雖然不是一塊兒長大的,但是也算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至交好友了。我不是那不明白是非的人,將父兄的死,胡亂的扣在你的頭上。”
“你在那么危險的情況下,還回過頭來拉我阿武哥哥走,戰場相見,李子期明明能夠斬殺我父兄,卻還是放了他們一馬。這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的。這都是命,怪不得誰。”
十八娘聽她說得滄然,心中也不好受起來。
整個徐將軍府,就只剩下徐竇一個人了。
當初徐家將軍夫人來為徐武向沈琴提親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如今卻以物是人非。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你如今不過雙十,總不能就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吧。程三哥在等著你,他不介意,你又如何邁不出這道坎。”
徐竇搖了搖頭,“十八娘,我想要離開長安城,我應承了我二哥,說要將他的骨灰灑在松州的戰場上。過不了多久,英娘他們還是要回松州鎮守邊關的,我與她同去。”
徐竇說著,看了看自己腰間一直拴著的長鞭,“我除了這一身的武藝,也沒有別的本事。程三哥前程遠大,我一無清白,二無家世,自認配不上他。”
她見程處英著急著要說話,伸出手去,攔住了她的嘴,程處英見了,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阿英,在這個世間,我已無長輩,你就當我是貪心,想要程家嬸嬸繼續疼我罷。”
徐竇說著,從身側取出一個小檀木盒子,遞給了程處英,“正好你替我將這個盒子還給你三哥吧,里頭都是……都是他曾經送給我的一些東西,太過貴重,我不能收了。”
程處英紅著眼,扭過頭去,“他就在前院,要還你去還,我可不去。”
徐竇沒有說話,只將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又伸出手來,逗起了秦昭生的孩兒。
十八娘看著心中發酸,徐竇如此果決,看來是已經打定主意,要與程三郎再無瓜葛了。
正在這時候,一個青色的身影沖了過來,拿起桌子上的盒子,猛地往地上一摔,里頭的環佩玉釵被摔了出來,散落了一地。
十八娘抬眼看去,來人正是程三郎。
“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我定下的婚約,也沒有更改的道理。徐竇,你醒一醒,我們倆的婚約還作數呢,你家沒有上門退親,我家也沒有,我有婚書在手,今生今世你便是我程三郎的妻子,無可更改。”
程三郎說著,雙目紅紅。
“你擔心我阿娘不同意對不對?沒關系,我已經同陛下說了,要同我阿爹一起外放,反正我大哥二哥都在長安,阿娘身邊也不差我一個。至于我爹,他就是個大老粗兒,不管這個事。”
“你還擔心什么?你擔心自己已經嫁過人了,我會嫌棄你?這個你就更加不用擔心了,說句不敬的話,沈伯伯乃是長安城第一美男,明慧郡主二嫁不也嫁給了他!只要我不嫌棄你,別的人怎么想,你管他。”
“而我,我怎可能嫌棄你?你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我嫌棄你粗魯,那其實是我覺得你率真可愛,我嫌棄你貪吃,其實我很不得把所有的好吃的都擺到你的面前……我就是這么口是心非的一個人,你還不知道么?不管你是好,還是不好,我都心悅于你。”
徐竇聽著,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程三郎二話不說,沖上前去,一把扛起徐竇,頭也不回的就走了,留著剩下的一群人,瞠目結舌。
程處英的眼淚都沒有干,嘴巴長得大大的,半天才回過神來,“我一直以為我們家就我三哥是個事兒精,又最慫,萬萬沒有想到他是真人不露相啊!”
她的口水費了一籮筐,那是日夜勸夜也勸的,還頂不住程三郎這么一扛。
十八娘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看到李子期同沈耀以及沈庭一道兒走了過來。
沈耀得了天花初愈,與李子期一樣,輕減了許多。許是因為兩人同遭大難,竟然比以前親密了不少,讓十八娘看著也放下心來。
“大兄可好些了?”十八娘說著,看了秦昭一眼。
有那個蕭梅娘的事,也不知道兄嫂之間是不是有了隔閡。
沈耀笑了笑,“無妨無妨,已經大好了。有個喜事要告訴你,你嫂嫂又有孕在身了。”
秦昭俏臉一紅,“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當你巴巴地同十八娘說。”
她雖然嗔怪著,臉上卻是一臉的喜氣。
十八娘也高興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哥哥嫂嫂了。”
說完她看了李子期一眼,看來先前他們準備說的事情,不好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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