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板著臉看著他一臉著急的樣子,終于破功笑出聲來,“你帶我如何,我又怎不知?只是今日你我是去給阿竇撐腰的,你一副色迷心竅的樣子,這不是給阿竇丟臉了么?你當我氣什么?”
李子期訕訕的撓了撓頭,“我還以為你也誤會我了!我當時一怔,后來便越想越是不對勁,好端端的怎么會有一個像極了阿靈你的姑娘,站到我面前呢?”
上輩子的事,就只有他二人知曉,不論是李子期還是十八娘,都是那種無聊到遣人來試探對方的人。
所以這位謝家娘子,當真就是一個巧合?
十八娘嘆了口氣,“大晉已經亡了太久了,我想著阿爹阿娘還有哥哥們早就化作塵土,已登極樂了。如今的謝氏,便是回去瞧了,也不是當初那個謝氏了,便一直沒有理會過他。”
豈止不理會,簡直是害怕去觸碰這段傷心過往。
如今的一流世家之中,以無謝氏之名,可見他們要不就是遭受了武力重創,要不就是子嗣不濟已然沒落了。
不管是哪個原因,都是十八娘不愿意去見到的。
李子期摸了摸她的頭發,整了整思路,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倒是讓昭平派黑羽衛去查過。在你我死后,王謝二家便成了世仇,你阿爹和哥哥們都極其生氣,王三郎竟然敢謀殺謝氏嫡女;而王家則以為國師……”
“以為國師和謝靈有奸情,所以他不光是殺了王三還盜走了謝靈的尸體……”十八娘接著李子期的話說道。
她早應該想到的,她的父親和哥哥們待她如珠似寶,雖然口口聲聲說著世家的顏面,要將家族擺在第一位之類的話,可是打心眼里還是最疼家人,尤其是她。
不然光憑阿清救了她,又怎么會將他從一個山野小子捧成了國師?
她若是死了,可以預見哥哥們一定會暴怒,與王家敵對。
李子期點了點頭,肯定了十八娘的猜想,“王家恬不知恥,悄悄地勾結胡人……那時候大晉已亡,大隋未立,四處都烏泱泱的一團亂,謝氏就是在那其中,傷亡慘重,然后沒落了下來。”
這也是為何如今的太原王氏,也已經岌岌可危了。
王謝一戰,誰也沒有討著好,元氣大傷。
“后來謝家人,便舉家南遷,偏居一隅,休養生息了。如今也算是一個地方豪族。只是不知道,為何謝氏族人,突然來了長安城。至于這容貌,我想著,可能因為她與你有血緣關系,多少會長得相似。”
這其實也并非不常見的,有許多女郎,就是長得像姑母,舅舅一些。
謝靈與她雖然隔了不少輩份,但長得相似,也并非就不可能。
“嗯,容貌不是關鍵,關鍵是一向低調的謝氏,突然之間冒了出來,有何所圖?”
李子期剛殺了蘭陵蕭氏,殺雞儆猴,世家各族都安安分分的,處于觀望之中。
對于謝氏而言,并非出山的最佳時機。
“不過也許是咱們多想了呢?人家不過是同程三郎是舊識,過來討杯喜酒喝罷了。”
十八娘雖然口中如此說著,但是心中卻不是這樣想的。
她對于壞事總是有一種玄之又玄的預感,類似于烏鴉嘴似的。
她一看到謝蘊,就感覺她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一個和她同類的人。
李子期沒有接話,就只是靜靜地抱著十八娘,坐著馬車朝著宮中駛去。
而在程家不遠處的一座小宅子里,謝蘊穿著鵝黃色的羅裙,正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容顏,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張臉雖然長得美,可是比起沈十八娘的容姿要差遠了,為何李子期一見,就愣住了呢?
她可不可以認為,這張臉,在他的心中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謝蘊想著,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
她自認為左臉比右臉來得更美一些,尤其是一笑的時候,左臉上會出現一個極深的梨渦兒,極其甜美。
身后一位穿著華貴的夫人雙手拍在她的肩膀上,欣喜的說道:“我的兒,你可是要飛黃騰達了!今日陛下見到你的那副傻樣子,別人不明白,你阿娘我還不明白嗎?你分明已經入了陛下的眼呀!”
見謝蘊不說話,她又接著激動地說道:“我謝氏雖然大不如前,但是陛下后宮空虛,怎么著也應該給你封個妃。你的那些兄長弟弟們都不成器,這光耀謝氏門楣的事,可都全靠你了。”
謝蘊往頭上插了一朵寶相花式樣的金步搖,抿了抿嘴,“阿娘莫要著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上趕著送上門去的,就不值錢了!阿娘若是相信女兒,便先在這長安城中登上一等,等女兒在這長安城中的名聲打響了,成了炙手可熱的小娘,再謀劃不遲。”
那婦人顯然是個沒有主意的,聽謝蘊如此說,笑瞇瞇的點了點頭,“都聽阿蘊的。阿娘這就去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白糖糕。”
謝蘊聽到白糖糕,表情瞬間扭曲了一下,等那婦人看過來,又立刻作出了一副驚喜的樣子,“如此甚好,阿娘記得多放些糖,蘊兒最愛甜食了。”
等那婦人一出門去,謝蘊便呆愣愣的坐在梳妝臺前,出神了好一會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嘆了一口氣,將頭上的金步搖取了下來,又換了一只木釵,將梳得十分精致的發髻拆散了,隨意的一挽,松松斜斜地散在腦后。
然后慵懶的往床上一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今日之事,比她預想的還要順利得多。
她先前想著先同十八娘做至交好友,然后再徐徐圖之,不料竟然被李子期注意到了,難不成她真的要當一個媚主的貨色!她總覺得是自己造多了孽,如今報應來了。
大約從明日開始,她便收到無數張帖子,要正式在這長安城中露臉了。
她想著,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只耳環,輕輕地用手指摩挲了片刻,去喝自己女人出嫁的喜酒,除了她,整個大唐再也沒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了吧!
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徐竇,當時也不過是一時之氣才納了她,如今看到她重新嫁了程三郎,反倒是松了一口氣了。
“該死的珠子。”謝蘊想著,咬牙切齒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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