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遣走了那仆婦,十八娘連忙看向沈耀。
沈耀卻是搖了搖頭,“我并不知阿瑯小腹之上是否有紅色的印記,先前聽了母親所言,我便讓人去尋他的奶娘了,如今尚未有結果。但是我想,這婦人竟然如此言,應該是有的。”
十八娘也點了點頭,一時之間,三人都有些唏噓不已。
沈瑯當真是李貞貞的女兒,和趙義也沒有什么關系,那他那時候簡直是認賊作父,最后還和李子期鬧翻了。
他用一輩子去謀劃的事,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對于處心積慮的他來說,簡直是比死還讓人難過的事。
李子期嘆了口氣,朗聲喚道:“阿瑯,出來吧,你都聽見了。即使你不愿意,大約也還是要當我的表兄了。”
站在那桂花樹后的沈瑯,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一點兒也看不出喜樂。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開口說道,聲音有些嘶啞:“我的小腹之上,的確是有一塊紅色的胎記。而且,謝羽我認識。”
這下子十八娘三人都驚呆了,聯想到他如今的姓氏,一股奇妙的預感產生了,“該不會,謝羽是你如今的父親吧?”
沈瑯搖了搖頭,“是我的伯父,他與伯娘伉儷情深,家中也并無妾室,僅生了一個兒子,便是我的堂兄謝離。謝蘊的阿娘接了賜婚的旨意之后,便去信請謝離送嫁,反正他也是要來長安城里考恩科的。”
謝羽如今已經改邪歸正,但是他在江湖上的花名,還在族中流傳。
說句大實話兒,沈瑯初重生在謝家之時,還曾經非常的羨慕這位伯父,要知道,他擁有過的女子,簡直可以繞著長安城一周了,所謂的風流才子,便是如此。
不論是云英少女,還是已婚婦人,抑或者是世家嫡女,小家碧玉,他都是手到擒來……
現在想來,他從小貪花好色,流連青樓,許是因為有其父必有其子吧。沈瑯想著,嘲諷的勾了勾嘴角。
“我那時候聽族人們說,謝羽常年浪跡在外,有一年歸家,同父母說要娶妻。祖父母嚇了一大跳,以為他又是想要騙聘禮銀子,將他吊起來打了一頓,關了禁閉,足足半年才養好傷。”
“他病一好,便立即離家了,過了幾個月,便會來認認真真的娶了如今的伯娘,浪子回頭。祖父母高興異常,還以為祖墳冒了青煙。”
事到如今,沈瑯也不想再去問,當初謝羽歸鄉想要求娶的,到底是不是李貞貞了。
因為,真正的沈瑯已經死掉了,他如今不過是謝蘊而已。
謝羽,只能是他的伯父。
十八娘和沈耀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什么好了,過了一會兒,李子期這才問道:“你是想讓大家都知道沈瑯的真實身份,還是如此便罷了。你到底是我的表兄,這事兒由你決定。”
“真相已經不重要了,就這樣吧。李貞貞她,我阿娘她已經夠悲慘了,我不想讓她再背上一條婚前失貞的罪名。沈瑯也已經是一個跳梁小丑了,又何必將他挖出來,讓他更難堪。”
沈瑯說著,遲疑了片刻,又接著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婚期能夠定得晚一些。我需要時間,來平復自己即將嫁人的心情。”
他說著,看了十八娘一眼,“你也不用費心替我取消這么親事了。李括挺好的,他吃了我那么多年的包子,還殺了我,也該給我回報了。就讓他余生當牛做馬,日日被我鞭撻的還給我吧。”
十八娘聽著沈瑯平平無奇的語調,心中不由得為李括哀嚎,總覺得一不小心,坑了他一把。
沈瑯說完,走到沈耀身旁,說道:“大兄,送我出宮罷。”
沈耀眼神復雜的點了點頭,“好。待你出嫁,大兄也去送你。”
等到沈耀和沈瑯都走了,李子期這才垂頭喪氣地說道:“十八娘,我突然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該不會我把國師天煞孤星的命格帶到這里來了吧。”
一出生,李唐全家死光了,在鎮平王府養著,鎮平王府只剩一個獨苗苗了,好不容易有了個表兄沈瑯活著,然后也死了。
十八娘一愣,之前因為沈瑯帶來的唏噓感一下子一掃而光,“李括不是還活著么?而且還有我和景兒呢。若是你真是天煞孤星那如何是好?咱們要和離么?”
李子期一聽和離二字,那還得了,瞬間打起了精神,“天煞孤星?那怎么可能,朕可是撐起一朝國運的男子呢!”
十八娘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沈瑯的悲催,并非是他們夫妻二人造成的,沒有必要拿著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時光荏苒,一晃已是冬日,年關將至了。
李景如今已經長出了兩顆米粒大小的牙齒,滿地的亂爬,經常咿咿呀呀的吃著迷糊糊,然后抹李子期一臉了。
十八娘抱著他,坐在火爐子前,一邊吃著李子期剝的栗子,一邊讀著沈瑯的來信。
沈瑯回了謝家,婚期定在明年的春日里,若不是謝離要來趕考,他大約年節之后,也不想動身。畢竟,嫁人于他而言,實在是太可怕了。
“十八娘,栗子吃多了會脹氣,你如今有孕在身,別吃太多了,一會兒讓南枝給你燉雞湯喝。”
十八娘接過李子期手中的栗子,萬般無奈的點了點頭,她懷李景的時候,李子期先是去了巴蜀,后來又死遁不在長安,所以懷這一胎后,他格外的緊張,恨不得事事不假他人之手。
生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什么事情。張問天看不下去,已經跳起來勸誡多次了。
然而李子期聽在耳中,就是死性不改。
這栗子是略放干了水分的,吃起來格外的香甜,十八娘只要一開口吃,簡直就停不下來,比起懷李景時的食不下咽,她覺得自己這會兒能吃得下一頭牛。
她想著,又偷偷的拿起了一片南枝秘制的牛肉干,趁著李子期不注意,快速的塞進了嘴里。
正在這時候,北流從殿外走了進來,對著手呵著氣,稟告道:“娘娘,賀家的俏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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