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應該是對險些摔倒一事有些懷疑,她的腳上穿著一雙露腳趾的拖鞋,她所踩的地方并沒有繩索或是絆住了她腳步的障礙物。
在她即將跌倒時,宋青小離她有數步之遙的距離,在確定了地上沒有能令她踩絆的東西后,她很快抬頭道了謝。
宋青小當作自己沒看到她的動作,微笑著搖了搖頭,放開了她的手臂。
這女人轉了轉手腕,上下打量了宋青小一眼,顯然已經認出了她就是周先生雇傭的人之一。
“為什么沒去那邊喝一杯?”
白天時雖然只見了一面,但從當時女人的言行舉止,仍是看得出來她并非性格熱絡的人,七號借要防曬霜的借口去尋她時,也被她很冷淡的打發了回來。
此時可能因為先前宋青小扶了她一把的緣故,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令她神色間的冷意融化了些許,站穩之后抓了抓頭發,問了一句。
“有點吵了,想安靜安靜。”
外面熱鬧的情況吸引了很多人,但這個女人直到此時才出來,一出來之后徑直找了與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可想而知她應該是不喜歡這種吵鬧的。
宋青小這樣的回答令她愣了一愣,好一會兒之后她點了點頭:
“確實有點吵,不過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是一趟收獲之旅。”
她話里透露出的意思值得人玩味,宋青小將身體倚向船舷一側,揣摩她話中的意思。
女人也跟著靠了過來,可能船上她能談話的人也不多,今晚碰到宋青小,看在她出手扶了自己一把的份上,破例多說了兩句:“也就最多半個月時間而已,忍一忍就行。”
“周先生好像提過,即將要到達目的地。”
這個應該不是禁止提到的問題,畢竟白天警告剛進入場景的試煉者們時,周先生自己也提到過這樣一個問題。
女人點了點頭:
“是的,今日周先生看過行程,最多還有三天,我們就會進入海島的。”
話談到這里,總算是進入了正題。
宋青小心中一喜,但女人看起來防備心極重,并不是好套話的對象,可能自己心底的疑問她是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單刀直入的問話,興許會被她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去,錯失這一次與她交談的機會。
她并沒有急著去問海島的問題,而是轉而提及周先生本人:
“說到周先生,我倒覺得在此之前有些印象,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宋青小隨口扯出一段話,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已經想過女人應有的反應。
如果她面露詫異,到時自己便以‘記錯’為借口便行。
她話音一落之后,那女人大有深意的看了宋青小一眼,也學著她的模樣靠著船舷,目光有些迷離:
“周先生是周氏生物科技公司的負責人,時常出現在各種各樣的報刊、雜志里,你就是見過,也不稀奇。”
海風將她微濕的頭發吹干了一些,幾縷發絲貼在她臉上,她面向大海,陰影與夜色成為了擋住她神情最好的裝飾品:
“他做過很多慈善,投資了不少項目,都是很賺錢的生意,周氏生物科技在基因方面的研究更是享譽國際。”她頓了片刻,“我也是他的慈善受助者之一。”
女人說到這里,其實已經透露出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她提到自己是周先生慈善的受助者,而非受益者,不知是不是宋青小疑心太重的原因,她總覺得女人說這話時,有些問題。
但通過這一句話,宋青小也聽出了她與周先生之間的關系,并非單純的老板與員工而已。
周先生是有錢人,有不少投資,名下有生物科技公司,以研究基因突破為主。
女人是受過周先生益助的人,如今跟在周先生身側為她辦事。
從這一點看來,也就是說周先生在‘耕耘’之余,也有‘采擷’果實的先例。
周先生是十分知名的成功人士,出行雇傭得起這樣多人,甚至其中不乏有持槍的大漢,便不難理解了。
但令宋青小疑惑的是,這樣一個大忙人,有投資、有公司,忙著賺錢之余,還要兼顧慈善,時常出現在報刊、雜志接受采訪,為什么會請了這么大一撥人,親自出海前往一個島呢?
她想到了女人提到的投資。
女人之前一語雙關的提到過,這是一趟‘收獲之旅’。
因此可以推斷出,島上可能有什么對于周先生來說重要的投資或是事業,已經到了豐收之時,促使周先生有了這一趟海島之行。
帶了這么多保鏢、學者,還雇傭了許多看起來就像是搬運的苦力工人,海島上應該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
了解到這里,宋青小試探著開口:
“周先生對這一次的行程,像是格外看重的樣子。”
“那是當然。”
女人失笑了一聲:
“畢竟是研究了十幾年……”
她話沖口而出,意識到說錯了話時,很快將剩余的半句話憋了回去。
女人緩緩站直了身體,她先前趴在船舷上時,體態妖嬈,身體柔軟似是極具韌性,仿如無骨一般,此時站直之后便與先前判若兩人。
興許是察覺到了宋青小在套她的話,她轉過頭來,目光有些冷。
她站的位置,甲板上的燈光是直接照不到這里的,僅透過來一些微弱的光影,她的臉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則是隱藏在黑暗里,那雙眼睛可能是因為大海的映襯,在夜色下顯出一種黑到泛藍的色澤,盯著人看時,給人很大壓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宋青小從她神情就看得出來她是生了氣。
氣氛一下僵硬了起來,女人抿著嘴唇沒說話,突然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雪莉?”
女人神情一變,下意識的轉頭,宋青小也跟她一樣,將頭轉往聲音發源地,就看到白天時看到在眾人簇擁下的周先生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站在約七八米遠的地方,笑意吟吟的看著兩人站立的方向:
“找了你半天,結果你躲在這里。”
他什么時候來的,兩個女人都沒注意。
宋青小是一心一意在想著要套女人的話,怕自己說錯了一句便令女人生出警惕,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便沒有注意周圍的舉止。
這周先生走路并沒有發出聲音,甲板上又吵得厲害,以至于他都要走到跟前了,如果不是主動招呼女人,恐怕宋青小都沒發現他靠得這么近了。
“周先生。”
被稱為‘雪莉’的女人臉上露出笑容,往周先生的方向走了過去,氣質很快從先前的冷淡變得恭敬:
“您怎么出來了?”
“聽到外面熱鬧,出來瞧瞧的。”
雪莉走到他身旁,扶起了他的手臂,周先生也不掙扎,只是笑著問:
“說什么呢?難得看到你跟一個人如此投機。”
他說話時,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到了宋青小的身上,那眼神帶著些許猜忌與懷疑,還帶著一點兒惡意。
宋青小心中一緊,想起白天時他警告相互偷襲的試煉者時說的話,他曾說過要將‘不聽話的人扔進大海’,不聽話的標準,是由他來定。
船上是他的地盤,持槍的大漢們都是他的人,如果周先生對自己生出殺意,這樣的情況下宋青小很難與他抗衡。
哪怕憑她現在的實力,少數的幾個普通人她并不畏懼,但船上看樣子周先生身邊的人都是練家子,就單雪莉一個人,身手就應該不差。
更別提船上還有幾個心懷各異的試煉者,如果她得罪周先生,這些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將她這個競爭者提前聯手弄出局。
要是到了島上,或是臨近島上了宋青小倒不怕,但據女人所說,這里離島上應該還有一段行程,在之前提到船上吵鬧的問題時,她曾說過,周先生研究過航程,離進島還有將近三天的樣子。
周先生的目光仿若雷達一般,落到了宋青小身上,仿佛要將她打量得仔仔細細。
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宋青小只覺得后背泛起細小的寒栗,她手臂、后背冒出一層層的雞皮疙瘩,汗毛也一根根豎起,絲絲冷流從毛孔中沁出。
這一刻她的大腦拼命的轉動,讓她想著脫身應對的方法。
今晚有些大意了,她先前套女人的話,雪莉應該是看出來了,兩人最后的氣氛已經有些不大對勁兒,如果周先生此時問話,雪莉將兩人剛剛的談話一五一十的和盤托出,宋青小今日恐怕是吃不了要兜著走的。
心臟‘砰砰砰’的開始加速跳動,她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但其實額角、鼻尖已經出了一層細汗,又被風吹干。
雪莉的目光也跟周先生一樣落到宋青小身上,她低眉瞼目的,模樣似是十分恭敬。
周先生的視線轉回到雪莉這里,雪莉聽他問完,恭聲答道:
“聽到外面有些吵鬧,出來看看,差點兒摔倒了,這位女士扶了我一把,順口聊了兩句。”
出乎宋青小意料之外的,雪莉并沒有說出先前兩人先前聊天的內容,也沒有提到她旁敲側擊打聽海島的情景,周先生聽她這樣一說,眉梢輕輕皺了一下,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這樣的表現,是他對雪莉的話有些懷疑。
有懷疑是件好事,證明先前宋青小與雪莉說話時,他并沒有聽到兩人具體的聊天內容,只是猜測而已。
“那你有沒有謝謝人家?”
“謝過了。”
雪莉點了點頭,提到‘道謝’時,她的神情依舊十分冷淡的樣子,并不像是對人有親近好感的神情。
她附在周先生身旁,小聲的提到宋青小的身份:
“她姓宋,叫宋青小,家境貧窮,只有一個母親,出于對學費的擔憂,報名進入了這一次應征,通過條件,合格之后被招募進隊伍里。”
宋青小聚精會神,聽她與周先生小聲的介紹自己,周先生眼中的懷疑之色淡了一些。
“應該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窮人,提到說您有些面善,并不知道您上過報章雜志,對您身份不大了解。”
她說到這里,徹底打消了周先生心中的疑慮。
宋青小無論試煉內還是試煉外都窮困潦倒的身份看起來與周先生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從雪莉的話中也知道她只是一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土包子’,不可能跟雪莉有什么關系。
再加上周先生過來時,確實看到兩人氣氛并不像和睦交談的樣子,因此他很快消抹了心中的那一絲懷疑,不屑于再跟宋青小多說什么。
確認她沒有對自己的行動有所了解之后,便冷淡的帶著雪莉離去。
這兩人走后,宋青小長長的松了口氣。
雪莉會為她遮掩,開始令宋青小訝異,但想通之后又并不覺得稀奇。
畢竟她雖然打探了消息,主動套了雪莉的話,但透露了消息的是雪莉本人,她供出了自己,她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所以周先生在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她聰明的選擇了隱瞞,保住了宋青小,同時也保住了她自己。
不過從這一件事可以看出,雪莉對周先生如此忌憚,證明此人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連身邊受他慈善舉動幫助過,且回頭反哺的人都對他這樣畏懼,可想而知此人有多可怕。
套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之后,宋青小并沒有在甲板上停留下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她轉身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了過去,她準備回房之后再好好消化剛剛得到的消息。
回到房間門前,她刷了指紋進入房間,屋內空調溫度已經下降了許多,但仍然很冷,且因為冰霜融化的速度,屋內透著一種潮濕的感覺。
床上擺放著周先生等人為他們這些受雇傭的人提供的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宋青小進洗手間沖了個澡,出來躺在床上時,才開始整理今晚得到的消息。
首先毫無疑問,周先生是個有錢人,十幾年前曾經在島上投資過某項事業,如今到了‘收獲’之期,所以雇傭了一群人前往島上收割勝利的果實。
但在前往海島的途中,周先生對這件事隱瞞得很深,且在路途都十分忌諱別人知道的樣子,可想而知島上的東西對他一定非常重要,且不能走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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