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節路這里在有人報警之后的一剎那,政府便已經接手先派人過來檢查過一遍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兩個死者身份的特殊,各方面陸續插手,就算有什么線索,也早就被人搶先發現。
宋青小就算沒有什么發現,也不過是情理之中,安隊長先前那樣一問,不過是為了壓下自己心中的怪異之感,隨口那么一說。
可她卻像是真的在因為沒有發現什么有用的東西而感到遺憾,這令安隊長心里再次生出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
他往宋青小這邊走了過來,一走近些,安隊長也聞到那股若隱似無的血腥味兒了。
經過一天時間的發酵,那味道并不好聞,摻雜著一些工作人員化驗用的藥劑味道在其中。
案件發生之后,因為這片地域是他在負責,他是第一時間趕過來的,看到當時的環境了。
雖說這會兒已經被仔細的清理過,那股血腥味兒淡了許多,可難免還有一些殘留。
那碎石坑里,死者的血滲進沙石之中,干涸之后呈紅黑色,提醒著兩人昨晚命案現場的慘烈程度。
安隊長也算是飽經風霜,再加上今早趕來看過,所以心理已經有一定承受力了,所以還算鎮定。
可宋青小也面不改色,這令安隊長一連看了她好幾眼。
為了安全起見,巡邏的時候兩人是同行的,秋節路很長,但昨晚發生了這樣一樁命案,就算西郊住的人大多窮兇極惡,但惡人也怕惡人磨,沒有哪個膽大包天的人敢往這邊走。
一路走來,竟安安靜靜,不要說碰到可疑的人,就連蟲鳴鳥叫也沒聽到一點兒。
這情況不大對頭,這個時節,草叢、路邊總有蟲子出沒才對,可現在這情景,倒像是這些生物感應到什么可怕的存在,集體遷走。
將整個秋節路巡邏完,兩人再次回到命案發生處,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兩人找了個地方靠墻而站,安隊長雙手環胸,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宋青小,打破了沉默:
“看不出來,你體力不錯。”
他話已經很少了,可宋青小似是比他還要沉默,巡邏了一遍秋節路,她一句話都沒說過。
安隊長說話時,宋青小笑了笑,沒有開口,安隊長接著便道:
“我年少時,曾服役于軍中,退役之后才進入政府部門工作。你能跟得上我的腳步,不像是你昨天所說,只是練過幾手。”
他說這話時,不是疑問,而是篤定。
這話音一落,氣氛便沉默了許久,安隊長緊盯著她看,隔了好一陣,宋青小才開口:
“是的。”
她點了點頭,“我的資料,您應該十分清楚。”
雖說宋青小不知道安隊長這會兒怎么起了想跟自己閑聊的心,但有些事情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我的父親有犯罪紀錄,這導致我畢業之后,不能找到適合我的工作。”
她在校期間,成績優秀,表現出眾,但因為其父有犯罪紀錄這一點,便幾乎讓她多年所學拿到的證書,如廢紙一張了。
“我曾經拿著各種成績,輾轉于許多公司及部門,但都被拒絕了。”而她家里有母親,有巨額欠債,有讀書貸款,她還要活著,這些都需要工作之后再來償還的。
不能找到工作,便相當于斷了她的生路。
這個時代飛速發展,但階層分級依舊鮮明,越是得體的工作,對于出身、血統便越有要求。
她最終迫于無奈,進入警衛廳中。
“我這樣的人,可能很多人都認為并不適合這樣的工作。”她才進警衛廳時,身體瘦弱,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沒法與兇狠的犯罪份子打交道,包括當時的安隊長,看她也極為不順眼,認為她不過是混進警衛廳,想蹭兩個月薪水罷了,想將她趕出警衛廳中。
安隊長聽著她訴說:
“我第一次接到分配的任務,是在長衍街那一帶,靠近帝國科技大學。那一次有地痞在附近聚眾鬧事,我過去調解的。”她還記得那一次,她弱小而無助,那些地痞混混肆意笑罵,她當時惶恐不安的情景。
“幸虧有人替我出頭,將那些混混趕走。”
她眼皮半垂,說起往事時,語氣平靜,但安隊長卻從她說的話,能想像得出當時的情景。
那會兒的她才進警衛廳,是個剛畢業的女孩子,第一次獨立處理這樣的案件,遇到大群地痞,她應該是極為恐懼。
“你怕嗎?”
安隊長忍不住問了一聲。
她便笑笑:
“當時是有點怕的。”她頓了頓,“可我更怕被人投訴,失去工作。”
安隊長的表情一下便凝固,她說這兩句話輕描淡寫,卻無端讓他皺了皺眉頭。
他也是最開始想趕宋青小離開警衛廳的人之一,那時他只認為這個女孩兒并不適合警衛廳的工作,覺得她只會給自己添麻煩罷了,卻從來沒想過,她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是什么感受。
“更何況要害怕的事情太多,永遠都沒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那一天她提心吊膽結束工作,回家的路上就遭人攻擊,進入神的試煉中。
試煉里都是生與死的較量,現實的這些事,與之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她伸手撩了撩被夜風吹亂的頭發,半真半假的道:
“所以為了可以留下來,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活著,不用在事情發生時依靠別人幫助,有些事情,就得需要自己去克服。”
安隊長像是第一次才認識她,她說的這些話,以前他從來都沒去思考過。
他想起隊里其他人對她的排擠,她從一無所知的畢業生,走到如今這地步,必定要付出的努力比常人更多!
安隊長沒有再說話,他也不知道該再說什么。
這一晚值夜十分平靜,直到天邊微微泛白,巡邏才結束。
一連好幾天,宋青小都在這樣的巡邏中渡過,六號那邊暫時沒有再來找她麻煩,與安隊長共同巡邏多次之后,也熟悉了許多,偶爾會聊幾句話,大多時候都是兩人沉默著巡邏。
家中銀狼后腿的傷勢慢慢在痊愈,行動日漸自如,它對宋青小仍有戒備,也不肯吃她給的東西,白天的時候有她隨時盯著,它一直呆在屋中,沒有出門,但夜晚她出門巡邏時,便不知道這狼究竟有沒有出外覓食,不過目前為止,暫時宋青小還沒有聽說自己家附近一帶再出現有人失蹤,也沒聽到關于兇獸殺人的流言,可見這銀狼基本已經具備一些人的智商。
一人一狼在相處的過程中,都在互相觀望、警惕、防備及妥協,逐漸也達成一些相處的默契,至少那狼沒有再偷襲過宋青小了。
周野那頭,約一個星期左右,打電話過來了,房子已經談妥,他親自出面替宋青小跟屋主談過,最終在三百六十萬的價格上定下了。
可能是為了避免將來出現麻煩,孫女士并不愿跟宋青小見面,連簽的合約都是周野代辦的。
等到房子簽完約、過完戶,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了。
宋青小名下的存款余額一下便只剩一百萬左右,她將這一筆錢取出大半償還了自己當時上學的貸款,頓時那錢便只剩十來萬,又讓她感到有些捉襟見肘。
周野打了電話過來,讓她不要急于搬進別墅,說要找人替她將那些園子理理。
“那屋子后頭有個游泳池,我也讓人替您一并清理了,可能大概一星期左右這些事情就能搞完。”電話里,周野的聲音有些躊躇:
“外頭倒是好辦,就是屋子里……”
他想起當日進入房子時遇‘鬼’的情景,語氣還有些澀澀:
“宋小姐,您看,要不要我幫您找個什么高人的,將法事做一做?”
那房子確實邪門,若有人幫忙能‘清理’一番倒無所謂,但周野提到請‘高人’做事,難免可能會有一筆支出。
她目前買了房,償還貸款之后便所剩無幾了,根本沒錢再折騰這些。
“不用了。”她謝絕了周野的好意,便提出一個請求:
“搬家的時候,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借我一輛車,我養了一只動物,需要運送。”
周野原本還以為她要提出什么要求,一聽她只是要借車,忙不迭的便應道:
“那有什么,到時我可以親自去接您,幫您運送。”
“那倒不用。”銀狼目前雖說暫時與她算和平相處,但它對別人如何,宋青小就不敢保證了。
她并沒有那個實力在銀狼暴起傷人,自保的同時還要保周野性命。
無論如何,這事兒別人能不摻和,就不能讓人摻和。
周野雖然感到奇怪,但識趣的也沒多問,便都答應下了。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西郊發現的四個死者命案一直懸著未破,上面給的壓力更多。
而在這段時間里,周野已經找人將園子打理干凈,并依約將車子也送了過來。
宋青小雖說在這里住了多年,但要搬的東西卻并不多,她只收了一些自己換洗的衣物,最后要帶上的,就是那條銀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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