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后來有丈夫在身邊陪伴，但是那一場場大手術下來，那一次不是痛不欲生？

還有術后的化療......回想起前世受過的罪，苗俏俏的心理涌起一陣陣的寒意。

“爸爸，媽媽。”苗俏俏狠狠地抹掉了眼淚，好像抹掉了那曾經不堪的記憶。她抬起頭，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自信地說道：“我們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去為自己掙一個未來！現在吃點苦沒什么，早晚有一天，我們吃過的苦，都會成為我們的財富。而我們走過的路，都會成為最甜美的回憶。這一生，我絕不會有后悔的事情，也絕不會讓您二老為我操心。”

冬夜里，苗家的氣氛溫暖和諧，老兩口跟小女兒談論著今后的生活。和煦的家庭氛圍讓時光都不忍流逝太快，掛鐘的鐘擺慢悠悠地晃蕩。

此時齊家的氣氛與苗家截然相反，齊家母子倆隔著圓形的折疊桌子，劍拔弩張地互相瞪視著。

“那么好的工作你說不干就不干了，你問過我沒有？如今沒錢了想起我來，還想著從我這兒弄錢，沒門兒！”李鳳珍用她那三角眼惡狠狠地夾了兒子一眼，咬牙道。

“媽，都跟你說了，那錢是俏俏的，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該怎么用是俏俏說了算。”齊磊實在有些累，這一晚上他這車轱轆話說得實在是煩透了。

“進了我的門兒就是我家的人，這個家做主的是我，別說這點子錢兒了，就是她苗俏俏也得聽我的，別忘了，我是你的親媽！”李鳳珍陰陽怪氣地說道。

“我和俏俏現在都下崗了，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生意。您就算不幫我們，也不能這樣為難我們吧？”

“我為難你，我一個當娘的怎么能為難兒子？這話說得你不虧心啊？你們連商量都沒跟我商量，想辭職就辭職，你們眼里還有我這個媽媽？沒了工作讓我養活你們啊？倆大活人，既然有那底氣辭職，就有本事出去掙錢，少跟我窮咧咧！想跟我要錢，告訴你，一個子兒都沒有！”

“那是俏俏的錢，怎么就成了您的呢？”齊磊深感無力，想起妻子提及這筆錢的時候眼睛里明晃晃的譏諷。有這樣一個母親，他覺得自己這個男人做的委實憋屈。

“小磊，不是媽媽貪你們的錢，咱家的經濟情況你也知道，眼看著芳兒長大了，媽媽怎么也得給她攢點嫁妝吧？你看看你媳婦兒，她要是沒有帶過來那么多嫁妝，咱們婆家人還能給她好臉了？”

說到這里，李鳳珍心里也有些發虛，干笑了一聲繼續說道：“自從她嫁進咱家，我也就這幾天給她甩臉子，可那還不是因為她把我大孫子給弄沒了？我是心疼孫子，才沒忍住脾氣，其實我這心里還是，咳咳，蠻喜歡她的。”

這話說得，連李鳳珍自己感覺都有些別扭。

“那這樣吧，就算是我跟您借五千塊錢。小芳還不到二十，我們盡量在她嫁人前把錢還給您，這總成了吧？”齊磊知道李鳳珍貪財，只好退一步肯求道。

“借錢？”李鳳珍用鼻子哼哼道：“那更沒門兒了！我手里的錢從來不外借，就算是兒子也不行！”

“媽，您眼里就只認錢嗎？不幫我們一把也就算了，怎么還扣著我們的錢呢？我就奇怪了，我是你兒子還是你仇人，啊？”齊磊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

“哎呦，你叫什么叫啊？”李鳳珍像個皮球一樣也跳了起來，指著齊磊的鼻子罵道：“有你這么跟自己親媽說話的嗎？我一個寡婦家家的，手里不把著錢，怎么把你們兄妹倆拉拔大？這世上誰都可以說我財迷，就你不行！我要是不認錢，你和齊芳早就餓死，墳頭上的草都一人高了！”

“......”齊磊頓時沒了聲音，整個人如泄了氣般癱坐在椅子上。

“齊家瑞你個死鬼啊，你腿兒一蹬走了，把兩個孩子扔給我呀！”李鳳珍拍著桌子喊著亡夫的名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大的才八歲，小的才那么一點兒......”

李鳳珍的手在腿邊兒比劃著當時小齊芳的高度，抹了一把臉接著抽泣：“齊家瑞你睜開眼看看啊，你兒子長大了就這么對待我啊，沒有良心啊......”

在李鳳珍抑揚頓挫的哀嚎聲中，齊磊太陽穴上的青筋蹬蹬直跳。

他能怎么辦，每次跟母親爭執，都會在這樣的哭訴中結束。他該怎么辦，又能怎么辦？

“媽，你省點力氣吧！”齊磊沉沉地開口，滿眼的蒼涼悲傷。“那錢，你就栓肋骨岔子上去，我不要了。”

“哼！”李鳳珍用袖口擦了擦臉，冷哼了一聲背轉過身，用強壯的后背對著兒子。

“明兒我就去火車站貨場，那邊有扛大包的活兒。兒子沒有本事，只能賣體力賺錢去。”齊磊緩緩站起身，在貨場干活的都是年輕的壯勞力，只有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人才會在那扛貨物賺錢。

“切！”李鳳珍暗自撇嘴，嘟嘟囔囔地：“愛干什么干什么去，扛大包又不會死人，說得多可憐給誰聽？老娘把你生養大，都結婚的人了還惦記著老娘的錢，說出去也不嫌寒磣？”

她聲音雖然不大，可是聽在齊磊的耳朵里卻那樣刺耳。

——這就是他的母親！

拖著沉重的腳步，齊磊失魂落魄地走在北方的寒夜里。

呼嘯的西北風搖曳著光禿禿的樹枝，那些枝丫在路燈的照應下，落在地上一片片凌亂的暗影。

一陣狂風吹過，滿天的灰塵和落葉飛滿了道路，齊磊瞇起眼睛，裹緊了自己的外衣。

寒冷的夜里，更加寒冷的是他的心。

仰頭看著道路兩邊的萬家燈火，每一扇窗戶后面都有一個家，可是他齊磊的家在哪里呢？

清冷的街道在路燈的照應下蜿蜒到遠方，可是他齊磊的路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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