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京城最火的茶樓,那就是出云樓,這是座新開不久的茶樓,布局與一般的茶樓不大相同,上下共三層,每層樓又分為數十個廂房。一樓全由“藍”字打頭的廂房,二樓則是“紅”字打頭,三樓由“金”字打頭。
一層簡單明朗,二層華貴大氣,至于這三層,樓內并不見臺階可上,據說只有花上十兩銀子方可進入。十兩銀子,那可是窮苦人家一年的口糧。
出云樓名聲在外,無論商賈俠士還是達官貴人都十分鐘愛此處。一來這里雅致脫俗,無論閑聊還是談事都十分舒適;二來出云樓的茶和點心堪稱一絕,就連滿客了也依有人特地來買茶點。
出云樓金雀閣內,一個系青灰色頭帶的男子手持酒杯,低頭輕嗅杯中的酒香。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身穿一件極普通的褐色衣袍的人恭敬回道:“回主人,六部最近消停了不少,很是老實。不過…”
“不過什么?”
“屬下聽說,洛方軍自從歸順以來,月餉剛發,兵卒們就怨聲四起,都抱怨軍餉太少,養不起家。”
男子聞言手上一頓,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原本我還發愁呢,他們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好得很!”
“主人的意思是?”
“你安排人在洛方軍舊部中散播,就說他們到手的月餉這么少,都是因為兵部官員中飽私囊,克扣了他們的口糧。”
那褐衣男人不解地問:“可兵部只是上報兵冊人數,發餉這事兒歸屬戶部啊。”
“洛方軍不懂這些,只需要讓他們覺得,他們少拿了口糧,是兵部的錯就是了。”男子臉上露出神經質般的笑容,“原本我想靠六部把持朝政推翻顧然,可顧然如今娶了楚靜宸,張旭一黨一點兵權都沒有。既然如此,那我就讓顧然嘗嘗和自己愛的人反目成仇的感覺好了。”
在無回谷,因為楚靜宸的突然出現,自己沒能下手殺了顧然。
現在看來,倒不一定是一件壞事。顧然如果那么輕易就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他在死去之前,應該經歷過傷痛、絕望、崩潰,這才符合自己的初衷。
“砰”的一聲,男子左手下的桌子竟生生碎成了幾瓣,桌上的酒壺也化成了粉末。
褐衣人看著主人臉上近乎扭曲的表情,心中有些害怕,卻不敢顯露出來,吞了口唾沫,問道:“主人,那散布了這個消息之后呢?屬下該怎么做?”
男子勾起嘴角:“不用了。”
褐衣男子有點糊涂,難不成只是想讓洛方軍與兵部敵對而已?可就憑一個兵部,又能拿洛王系的將領們怎么樣呢?
不過兩日,洛方軍將士們議論兵部私扣軍餉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軍隊。
尚書令張旭本來這幾日正在為拉攏洛王系的將領而煩心,洛王府這些舊部個個都是難啃的骨頭,把自己派去拜訪的人全都拒于門外,自己正準備找兵部這個約束武將的直屬衙門的老大再去拜訪一次,兵部尚書就自己跑到他的尚書令府了。
“張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兵部尚書劉晉光哭喪著臉,把洛方軍中傳兵部私扣軍餉的事情說給張旭聽,就差沒抱著他的大腿嚎了。
張旭被他說得暈頭轉向:“等等,你說洛方軍在傳兵部私扣軍餉?可這軍餉是戶部發放,怎么會傳言是兵部私扣?”
“張大人,這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我聽說定遠將軍巖業已準備將此事上奏皇上,那兵部武庫司的兵冊……”
張旭悚然一驚,一連聲喚人去傳戶部尚書耿杰。
洛方軍如果只將軍餉不足額的事情啟奏陛下,大不了就是找幾個戶部的官員頂罪。可現在把兵部扯了進來,少不得就要查武庫司的兵冊。因為戶部不給全餉,兵部不清軍額,都有可能影響軍餉供給。
可這兵冊一查,可就壞了大事了。因為兵部在冊的兵士數量是遠遠大于實際數量的,這么做的原因就是讓朝廷多撥付軍餉,而多的那部分空餉自然就落入相關利益人的手中了。
兵冊是兵部造冊,戶部核驗。如果真的這樣查,戶部、兵部就不是找替罪羊能解決的了,只怕這兩部尚書都要保不住。
這邊戶部尚書耿杰大晚上被張旭從自己府上傳喚來,還不知出了什么事,見張旭面色不虞,劉晉光神色焦慮,連忙詢問原因。
劉晉光把原委又說了一遍,張旭黑著臉對耿杰道:“我早就告訴你,一開始不要在洛方軍的軍餉上動歪心思,他們的人和中武軍的各級將官不同,跟咱們不是一條心,現在可好,拉攏不了他們另說,到時候他們到圣上面前去告一狀,你就等看吧!”
耿杰大驚失色:“張大人,下官的確是按照您的吩咐交代了。一定是下頭的人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才出了紕漏。下官回去一定重責他們。”
“還等你重責?洛方軍的主官定遠將軍巖業為了平息軍士眾怒,已準備將此事上奏陛下,不要說你戶部,現在連兵部也牽扯進來了,你二人都不知明天會不會被御史臺和大理寺傳喚了去!”張旭頭疼地來回踱步,一時想不到好的應對之法。
“耿兄,你這回可是把我給害慘了!”劉晉光跺跺腳,偽造兵冊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原本此事做得極為隱秘,但再隱秘也經不住陛下下令清查啊。
“張大人,這可如何是好?您可千萬救救下官哪。”耿杰滿頭大汗,顫著聲哀求道。
“唯今之計只有你親自去求一求這位定遠將軍了。”張旭看著劉晉光道,他心中對這位新封的定遠將軍是何心性甚是沒底,但人嘛,只要舍得財帛,就不怕他不動心,“你去和他談一談,只要他肯配合,往后這扣出來的餉銀讓他分一成五。”
“這么多?!”劉晉光立刻不跺腳了,瞪大了眼睛。一成五?他冒著天大的風險編造在冊兵丁的數量,也只得一成,如今居然要白白送給一個剛入京的武將一成五,這讓他如何甘心?
“做了這么些年的從二品大員,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張旭看著他那沒出息的樣子,罵道:“現在是錢的事嗎?現在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先把眼前這一劫過了,后面要多少補不回來?”
劉晉光一下子啞火了,耿杰在一邊連忙點頭稱是。現在只要能把眼前的這把燎原之火滅了,什么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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