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是朝廷方面跟進四輪馬車制作和使用的人,戶部和清韻齋這時要商談軸承購買事宜,他來旁觀,說不定還是奉了皇命的,劉務沒道理攔阻。
但也需要再從別處找幾個工匠更穩妥些,以免商談時,會因為戶部一方沒內行,出現一邊倒的情勢。
曲江沒反對,點頭道:“應該的,事關朝廷物資運輸,也算大事,多幾個人考量此事,終究穩妥些。”聽那口氣,一點兒不覺得劉務撇開將作監工匠,反而去找低了好幾個檔次的工部工匠有什么不對。
對于曲江的反應,劉務也是暗喜。
他也沒客氣,當即就給工部遞了公函,請工部支援兩個機械方面的精湛工匠,幫忙鑒定清韻齋的軸承技術。
皇帝親自吩咐下來的事,誰也不敢耽擱,沒用多少準備時間,第二天,戶部就派了一位郎中前往清韻齋,劉務給出的價格底線是三千兩銀子。
戶部這位郎中名叫湯達,原以為談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是個不好干的差事,沒想到尚書大人給了購買軸承的底線。
這就好辦多了,能壓價的話,那就盡量往下壓。談不下來,就給出三千兩的底線。若三千兩也談不下來,他可以直接回去復命。
可謂是一點風險都沒有。
但是,他們一行人剛在清韻齋窯場大門外停下,后面一輛輕便的馬車便踢踢踏踏跟了上來。
湯達回頭一看,那輛車的車簾子挑起,里面坐的,赫然是將作大監曲江。
湯達立即頭就大了兩號,尚書大人倒是交代了,將作監會派人旁觀,讓他不要被將作監的人左右了。
但劉大人沒說來的人會是曲江啊,人家那職位,可比他高了好幾級的,而且還是皇帝近臣。
清韻齋昨日接到朝廷傳訊,戶部今日要來商談購買軸承事宜,所以看門人一早就候著了。
馬車還沒到近前,已經有人飛奔進去稟報。
等到大門開啟,坐車的、騎馬的一干人等進到窯場,夏晏清、康掌柜和喬辰生已經迎了出來。
正經的十冬臘月天氣,幾人只草草見了禮,便互相謙讓著往客廳而去。
他們這一行人中,除了曲江和兩個將作監官員,其他人是第一次來這個制作玻璃和琉璃的地方。
幾個人一邊往待客廳方向走,一邊看著窯場的布局,大覺新鮮。
由其工部兩個工匠,雖然隔行,但大家都是手藝人,他們又在工部做事,各種作坊沒少見,但民間作坊很少有這種規模的。
再想想人家這作坊做出來的玻璃和琉璃,讓多少人眼紅心熱,但卻學不來,只能眼巴巴看著眼饞。
唉,人和人不能比啊,同樣是工匠作坊,能做到這個份上,可謂是登峰造極了吧?
這些人中,除了曲江和清韻齋常來常往,其他人和夏晏清等人都是第一次見面。再加上朝廷官員對工匠和商人那天然的鄙視,沒多少寒暄,上茶之后幾句話,便開始說正事。
湯達等人說明來意,夏晏清和喬辰生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把軸承模型、實物、以及軸承制作的技術資料全部拿出來,展示給來人看。
說起來也沒必要藏著掖著,朝廷若是想白拿去用,就是一句話的事。既然派人來談,那就是來表明誠意的,表明朝廷沒打算吃白食。
只要朝廷出銀子,這幾位看過實物和技術資料之后是否會造成技術擴散,那就和清韻齋沒什么關系了。
戶部官員當然不懂工匠行,軸承模型和實物倒是能看出個大概。但技術資料就不行了,他們倒是認識資料上的字,詞語甚至句子也能明白,但句子和句子組合到一起,上下文一串,那就讓這些自詡讀書人的官員們犯暈了。
這種時候,工部跟來的兩個工匠就派上了用場。
模型和實物一拿出來,兩人稍稍看過,臉上就是抑制不住的明悟和激動的神色。
這兩天,很多人都在議論清韻齋的四輪馬車,載重量大,走得又順暢,這種情況著實讓人們想不通,原來是用了這種結構。
尤其看過軸承實物,兩個工匠更驚訝了,這種東西居然也有人能想出來?看那內外軸瓦之間的油膜,讓原本就光滑如鏡的軸瓦表面更加滑溜無阻礙。
再看那份技術資料,寫的很詳細。只要拿著這份資料,準備好原料和工具,即刻就能開工制作。
湯達等戶部官員低聲交流著各自的意見,一直等到兩個工匠把清韻齋出示的東西一一看過,沖著他們點頭,表示東西沒問題,他們這才進行下一個討價還價的程序。
可是,曲江那里已經等不迭了,插言問道:“夏姑娘,你之前曾提過,還有一份便于軸承使用的文書,不知是否準備好了?”
曲江這話一問出,工部兩個工匠也齊齊看過來。現在已經有了軸承實物,還有所謂的模型和技術資料。
這還不夠,居然還有別的文書嗎?
“哦,差點兒忘了,”夏晏清扶額,轉頭對侍立一旁的綺羅說道,“你去找心容,有一份軸承型號標準,她知道在哪兒放著,你找她拿過來。”
綺羅把文件拿來時,湯達和夏晏清已經在討論軸承技術價值幾何了。
曲江和那兩個工匠壓根兒沒聽他們說什么,只眼巴巴等著小丫頭把文件拿來,好讓他們看看里面寫的是什么。
夏晏清這里正漫天要價呢,接過綺羅送來的一疊文件,順手就給了曲江,口中不停,依然對幾位官員說著:“湯大人,小號這是在轉讓技術,您可不是在買個軸承,或者買一輛馬車那么簡單。技術是無形的資產,哦,這個你不懂啊……”
戶部幾個官員翹著胡子,瞪著眼睛、做懵懂狀,什么無形的資產,真不懂啊。
夏晏清也有點撓頭,這怎么解釋呢?這都不是跨時代了,這是跨了若干世紀的詞匯,“……就是沒有實際形狀,卻能創造財富和價值的東西,你懂的吧?”
幾個官員很是狐疑,無語的看著面前這個胡言亂語的年輕女子。
夏晏清無奈,只得換了一個比較狹義、但更實際一些的說法:“比方說工匠的手藝,那就是無形資產。同樣都是木匠,但雇主雇用的話,手藝高超的工匠和尋常工匠,當然就不是一個工錢,這就是資產的高下差別。如果是工匠行的祖師爺魯公,憑他的手藝,稱之為國士都綽綽有余,這就是無形資產的極致體現。”
幾個官員這次是聽懂了,這女人說了半天,就是在說,她清韻齋的軸承也算一種手藝,很值錢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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