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僵持了一會兒。
趙家老爺子垂眸琢磨,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旱煙,神色沉沉地說道,“大河被打傷,我這個當爹的心中氣憤。但是按理,你也沒有錯,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場而已,今日你若不來,也無可厚非,但是你來了,就說明姑娘你是有心人,我們趙家不該給你臉色看。”
“多謝大伯諒解。”說完鳳凌看向穆如風,“這是我家兄弟,是個郎中,我想讓他給趙大哥看看傷,您看行嗎?”
趙家老爺子又吸了一口煙,沒讓開道,“我說姑娘,你做了這么多,到底是為了什么啊?天下間沒有無由來的情義吧?”
鳳凌點了點頭,直言道,“大伯您真是慧眼如炬,不瞞大伯您說,我真有一件事要求趙大哥這些護院們幫忙。
事情是這樣。
想必宣王府劉大管家的事您也聽說過,他就是上京的害蟲,殘害了許許多多無辜百姓。趙大哥在宣王府當差,我想大伯您應該比晚輩更清楚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我今天來,就是想和趙大哥這些護院們聯合起來,除掉劉一水這個禍害。”
趙家老爺子叼著煙嘴琢磨了一會兒,向旁邊挪了挪地方讓出了道,“這事你還是跟大河商量吧,我不替他做決定。”
鳳凌唇角染上笑意,“謝趙大伯。”
鳳凌和穆如風這才進了趙家的屋門,挑開簾子,便見趙河正躺在床上歇息,他的胳膊腿上有好幾處淤傷,倒是沒傷骨頭。
鳳凌下手向來有分寸。
趙河聽見動靜睜開眼,望見鳳凌那張臉當即嚇得身子一抖。
鳳凌站在墻邊不再靠近,擺手道,“趙大哥你別怕,我不是來報復的,我是來求和的。”
趙河神色緊繃地靠在床頭,咽了咽唾沫,“你什么意思?”
鳳凌把方才的話又同他細說了一遍。
趙河聽完之后有些不大相信,皺著眉頭看著地面失神。
過了許久,趙河才嘆了一口氣道,“還是算了,劉大管家深得宣王爺的器重,我們這些小人物是不能奈何他的。如今,我還能混一個飯碗,我就怕,這么一番折騰,我連飯碗都混不上。”
鳳凌想了想,接著道,“趙大哥,你這么想也無可厚非。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過往的事咱們不說,就說你眼下的處境,按照劉大管家的性子,你的醫藥費他給付了嗎?你在養傷期間,他會給你付工錢嗎?你在傷好之后,他還會雇用你嗎?”
趙河聞言垂頭看著地面沉默不語。
鳳凌接著道,“若我猜的不錯,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不’,不僅如此,以他刁鉆刻薄的心性,若是日后您因公落下了傷殘,他便會毫不猶豫拋棄你。
而且,今日他在庫房門前的訓話我全都聽到了,但凡王府中丟了一樣東西,他就要抓你們見官,距離宣王爺壽辰還有十天左右,到時數不清的寶物抬進王府,你們就能保證這其中不會丟了一件?”
趙河聞言面色變了變,寫滿了無奈。
鳳凌接著道,“我知道趙大哥在王府上干了兩三年,對王府多多少少有些情感,但您不要忘了,宣王府的主人家姓梁,不姓劉。他仗著宣王爺的恩寵作威作福欺壓百姓,禍害的是宣王府的名聲和臉面。這些年您在他手下做事,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趙河心煩意亂地撓了撓頭,仍舊沉默不語。
鳳凌見他心中已經松動,接著道,“再者,趙大哥,我來之前特意打聽了,您跟在劉管家那里做事,街坊鄰居們表面上敬著你,心里怕著你,背地里卻不知把您說成了什么樣。”
趙河聽到這里氣得咬牙,顯然這一點讓他感觸很深。
鳳凌接著說道,“街上的幼童稚子更是不愿意跟您的兒子玩,您想想,孩子才八歲,正是心性未定的時候,這個時候被同齡人疏遠,難免會養成孤僻不合群的性子,您在外面當差,自然比我清楚這樣的性子得吃多少明里暗里的虧。”
趙河聽到這里氣得捶床板,難怪每次他回家的時候兒子都是一個人在院子里玩,每次問他為什么不出去找伙伴,他都抿著嘴不說話。
他自己受著別人的指指點點也就算了,這么小的一個孩子要被孤立,他真是想想都心中墜著疼。
趙河想到這里,當即一咬牙點了頭,“好,就是丟了飯碗我也要跟你試一試。”
鳳凌點了點頭,“趙大哥,多謝您了。”
“好,你打算怎么做?”
鳳凌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心中的計劃和盤托出。
趙河聞言有些心驚,“姑娘,你這也太險了,能行嗎?”
鳳凌神色堅定,“放心,沒問題,他就算要懷疑也是賴到我的頭上。”
趙河想到劉一歲對鳳凌的氣恨,這才點了點頭。
鳳凌接著道,“趙大哥,其他護院兄弟那里還要勞煩您跑一趟,畢竟您才是他們的頭兒,您若是帶著他們扳倒了劉管家,大家伙都得感激您。”
這話趙河聽著很是受用,當即點頭應了。
鳳凌掏出錢袋子,放到了床頭的柜子上,“趙大哥,這是陪給大家伙的醫藥費,每人五十兩,一點心意,希望您能代表大家收下。”
趙河看著滿滿一袋子的銀子,心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劉一水一個子兒都沒給他們,反倒是得讓人家姑娘掏錢。而且,每人五十兩,這也太多了,夠他們一年掙的銀錢了。收吧,覺得臉上不好看,不收吧,這么多錢,他還挺心熱的。
在他拒絕之前,鳳凌已經走到門口,“趙大哥,我就當您答應了,勞煩您多跑跑腿,告辭。”說完便拉著穆如風快步走了出來。
從趙家出來之后,穆如風都處于很懵的狀態。
兩人跨上馬緩緩地騎著,穆如風問道,“山主,不是來看病的嗎?”
鳳凌笑了笑,“起初確實是要來看病的,可是趙河很明顯已經請過郎中了,自然不用咱們了。”
穆如風點了點頭,“那其他受傷的人呢?”
“趙河才是這群護院的頭兒,我若是越過他直接去找那些人,他心中會怎么想?而且,有了銀子,他們也可以自己花錢請郎中啊。還有,你是人不是木頭,你也會累,你也得休息,這八家子你怎么跑得過來嘛。”
“那山主還找我過來是?”
鳳凌看向穆如風笑了笑,“那自然是因為穆先生人長得面善啊,我看起來這么兇,我怕一個人來人家里會被直接打出去啊。”
穆如風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山主真是……真是有自知之明啊。
穆如風想到了什么,問道,“山主,你什么時候過來打聽消息的?怎么對趙河這邊的情況這么熟?”
鳳凌從街邊折了個樹枝,在手中把玩,“趙河家的地址,我是從賀蘭縛那里知道的。”
穆如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賀蘭樓主還真是消息靈通,神通廣大,竟然連趙河和街坊鄰居的情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鳳凌搖了搖頭,“別盲目崇拜賀蘭縛,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這是我猜的。”
穆如風詫異地望過來,“山主你真是……”
鳳凌卻已經朝前打馬而去。
穆如風望著她的背影才注意到她竟然騎了一匹大碗良駒,“山主,你這馬什么時候買的?”
“搶的。”
山主,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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