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垂著頭,半晌沒聽見姑娘發話,微微抬眸瞅了一眼,才發現她歪在榻上呼吸勻稱,睡著了。
果然姑娘最近累得很了,不是跟這人吵架就是跟那人爭執,也是耗費體力的。
青嵐舉著蒲扇又扇了會兒,直到腕子泛了酸疼才停手,收好扇子輕手輕腳出了屋子。
外頭的陽光亮眼得很,青嵐只覺著曬得眼前發昏,還是強撐著靠著墻根去了后院,準備去跟碧珠說說話。
姑娘說了,要將碧珠提回屋里伺候。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青嵐哪能見她再留在后院栽花受苦,如今姑娘發了話讓她回來,她現在就想去把她帶回來。
青嵐到了后院時,依舊是空無一人,只有被拴在樹干上的來福趴在樹蔭下乘涼,甩著尾巴好不愜意,繩子上的鈴鐺遇風鈴鈴響。
“你個小畜生,到了咱們清風苑你倒是享福了。”
青嵐朝著來福走了去,見它渾身犯懶懶洋洋的,一雙眼睛卻是有神得很,不吵也不鬧,就盯著青嵐看。
上回姑娘親自來看它,它倒好,一頓發瘋還傷了人,乖巧起來時又軟得很,像如今這般如人一般安靜。
青嵐想起下頭的人說這狗有些不同尋常之處,可它除了不似別的狗兒活潑愛動,時不時發發瘋,還真瞧不出什么。
青嵐蹲下伸手摸了摸來福小巧的黑腦袋,“也虧得你現在不鬧事,要是再像來時那般吵鬧半夜亂叫,姑娘定是將你打殺了燉肉湯。”
也不知是來福聽明白了還是什么,噌地一下翻身站了起來,青嵐一驚,連忙退出好幾步遠。
來福被頸間的繩索勒得面目猙獰,露出了藏在皮肉下的獠牙,一下下的掙扎嗚咽,身下的土地上全是斑駁爪痕。
青嵐再不敢上前了,這狗又發瘋了。
難怪那些嬤嬤們將它鎖在院子角落的樹干上,分明是怕它拖著繩子到處亂跑,畢竟大周朝被瘋狗咬死的人屢見不鮮。
院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青嵐略一凝神,起身朝門口走去。
應該是她們從林姨娘那兒被訓話回來了。
回來的嬤嬤丫鬟稀稀拉拉邁進了院子,原本還有說有笑,在見到青嵐時個個收斂了笑意,揣著手恭敬地喊了聲青嵐姑娘。
青嵐并沒有在人群里看見碧珠,眉心一緊,心中頓時一股不太好的預感蔓延開來。
宓嬤嬤站了出來,圓潤的臉上透露出滿滿的憨厚感,開口問道:“您是來找碧珠的?”
青嵐眉心緊蹙,愣了愣,緩緩點了頭。
其他人的臉色變了變,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唯有宓嬤嬤聲音粗啞地回:“碧珠去了林姨娘院里了。”
“什么意思?”
宓嬤嬤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小心翼翼瞟了青嵐面上突如其來的陰沉,斟酌著道:“剛才我們在菡芍苑被林姨娘訓話,林姨娘見碧珠生得靈巧,又服侍過大姑娘,覺著可用,就留下她了。”
“可碧珠是我們清風苑的人,更是大姑娘的人,林姨娘憑什么將人要走了?”
青嵐俏臉微寒,聲音也尖細嚴厲了些。
林姨娘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些。
大姑娘的人,她怎么敢動!
其中一個老嬤嬤將掩在袖中的掌心里的碎銀子攤開了來,小聲道:“這是姨娘剛才賞我們的,大家都有,碧珠討得她歡喜,賞賜得比這多多了,姨娘還將自己頭上那支金釵拿下來也一并賞給她了呢。”
倒不是她眼紅心酸,而是林姨娘那支釵是十幾年前相爺將林姨娘抬進府里時送的,可以說是意義非常,如今被碧珠一個小姑娘戴在頭上,旁人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青嵐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致,她們說什么她都聽不見了,轉身就朝院門口走,想找到碧珠問個清楚。
一群人留在院里面面相覷,倒也能理解青嵐這么大反應。
清風苑被菡芍苑壓了十幾年,雖一直面和心不和,但林姨娘這般明目張膽糟踐清風苑卻是頭一回。
那林姨娘也是心大膽大,夫人還活得好好的呢,她就敢做出這等事來,看護短的大姑娘要不要把菡芍苑鬧翻天去,到時林姨娘是否還能硬氣得起來。
抄手游廊里還算涼快,風陣陣地吹在人臉頰發涼,青嵐額角卻沁出了大片的細密汗珠,步子急促慌亂,只想找到碧珠好好問問。
分明姑娘都答應放她回來了,她竟然轉頭就迫不及待跑去了菡芍苑伺候,真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
“青嵐姐姐!”
碧珠從走廊的另一走走來,滿面的春風得意,小臉紅撲撲一派嬌羞,但頭上那支足金花釵卻顯眼得很,青嵐眸子一瞪,抬手給她拔了下來。
碧珠只感覺眼前一晃,就看見自己剛得的賞賜落入了青嵐手中,頓時急了,沖上去搶奪,“你這是做什么?”
“我倒想問問你想做什么。”青嵐怒極反笑,一邊避讓這碧珠伸來的手,一邊舉起那支漂亮的金釵,嘲諷道:“這釵是相爺贈給林姨娘的,你莫非也想學她的狐媚樣子抬個位分做個姨娘?”
“你這是什么糊涂話!”碧珠滿心滿眼都是青嵐高高舉在手中的那支釵,“你快還我!”
“碧珠!”
青嵐覺得她簡直無藥可救,“你知不知道,姑娘已經答應放你回屋去近身伺候了,你如今投奔了林姨娘,可有將她放在眼里?”
碧珠囁嚅著嘴唇,懷疑自己聽岔了,“你......你說什么......”
青嵐重復了一遍:“姑娘覺得你身世可憐,不想太為難你,讓你吃些苦頭就放你回去,可你呢,太讓姑娘失望了。”
青嵐說完,將手里那支釵用力一拋,噗通一聲,那釵掉進了剛綻開尖葉的蓮花池里。
“青嵐你欺人太甚!”
碧珠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釵落入水中,沉進池底,眸底頓時浮現出一抹猩紅,上前揪住青嵐的衣襟,滿臉憤恨:“那是林姨娘賞給我的金釵,你憑什么將它丟了?”
大姑娘對她再好,兩人之間終究只是主仆,她就是個身份卑微的府婢。
人往高處走,水才往低處流。
她這般做法在詭譎多端、隱私遍地的后宅之中,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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