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聽話本子的人都問過倆問題:
一,誰寫的神話故事。
二,誰做的沙盤車。
店里的人,統一回答都是:俺三兒、俺三叔、俺娃他三叔。
就是耿良問,誰做的那個推車。
店里的人,也對他回答是宋福生。
但是換成順子問這倆問題,店里的人就不隱瞞了。
順子是誰?他代表小將軍。
小將軍是誰?是他們很親近的人,是大伙覺得可以分享辣椒、蛋糕,也可以告訴話本子是誰寫的人。
不用隱瞞。
哪怕這本子是女孩子寫的,帶著歧義,但是大伙確定,小將軍不會歧義的。
所以,順子今天溜溜達達的來瞧熱鬧,休息嘛,出來玩玩。
他沒把自個當外人,順手就在二樓幫馬老太收錢,幫著拿個盤子啥的,知曉馬老太快過年還啥也沒買呢,他說你去吧,我在這盯著,不會有事。
大伙自然更是沒把他當外人,親切得很。
午休之前讓順子和他們一起吃的飯,怕忙起來就沒有時間墊肚了,給順子做的辣湯,給添了兩回米飯。
順子就知道的比誰都多,問什么,大伙就實話實說答什么,就差告訴家里存多少錢了。
然后,眼下陸畔打聽了,他就知曉了是宋茯苓寫的話本子,做的沙盤車。
還知道了宋茯苓為何要做沙盤車。
答案怎么說呢,陸畔聽完有種奇怪的感受。
開頭竟是為了讓二樓別空著,才開始了這個玄幻故事的寫作。
寫起來就忘我,一定要寫好,當語言匱乏,講不明白話,就干脆上做沙盤,說不好,就帶演的,才有了這個大沙盤桌。
聽說,這個沙盤桌一文錢掙不來,只是一個擺給大家看的輔助品,卻先花了不少銀錢。
順子話癆似的八卦錢不錢的,陸畔倒沒甚感覺。
但是當他聽說,耗時差不多大半個月之久才做成,還是在幾十個像米壽的那樣聰明娃的幫助下。
有空就做,日日那么做,很費事兒。
他就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受。
陸畔說不清,小全子在旁邊聽師父講完倒聽懂了,心想:
這不是和咱家少爺一樣嘛,有點兒一根筋。
你看看,剛少爺還對這店里的人說呢:“別忙,坐一會兒就走。”
結果別人都走了,就他家少爺剩下了。
摳人家那沙盤,恨不得給摳掉看看是什么做的。
估計也是在等店里掌柜的歸來,想要話本子吧。
順子在樓下也正在問寶珠:“老太太怎的還沒回來?這是要買多少啊?”
寶珠:不是你讓奶奶放心去逛的嘛。
和點心店只隔兩條街上。
只看馬老太和田婆子倆人,肩上背一個大號包袱皮,兩手也拎著兜子。
一手包袱里裝的是棉花,新棉花,滿滿登登的。
用田婆子的原話就是:“我頭回買棉花,得用手往下壓,壓實實的就怕放不下。”
倆老太太另一手包袱里裝的全是年底大甩賣的粗布。
便宜嘍嗖的,店家說多買,還能再給便宜五文錢。
馬老太當時大手一揮:“啥也別說了,再便宜十文錢,你剩的這些,我包了。”
買這些干啥,倆老太太都合計完了。
家里小子們多,冬季用這粗布里面放些棉,開春就直接用這單布縫手套,干活戴。
要不然家里的小子們,搬木頭運石頭推車啥的,開春蓋房子,手都磨壞了。尤其是福喜,手一個口子接一個口子的。
至于身上背的,才是真正貴的。
這倆老太太自個買完都唏噓,“就這么一會的花銷,快趕上以前十年二十年加在一起的了。”
這話只有總結不到位的,一點兒沒夸張。
田婆子肩膀背的包裹里,是論身扯的面料,好幾大塊。
有給她兒田喜發的深灰色的一整塊,她兒媳是白蘭灰色的,她大孫虎子一身深藍,給孫女桃花扯的是到腳脖的裙子料子。
田婆子給孫女扯了一大塊草綠色的料子,衣裳沒給買。
上回順子給的幾包衣服里,有小丫鬟給的那種緞子襖面,套在棉襖外面穿。斜盤扣,藕粉色,挺帶勁兒,桃花分得一件一直沒舍得上身,正好過年穿。
田婆子高興的是,姑娘家的裙子百褶樣式到腳脖好看,可是咱家以前困難,還百褶啥呀,那不費布料嘛。這回妥了,終于給孫女也能做那樣的了,好看的很。
然后給她自己買了兩塊布,一件做里衣,一件大醬色的外衣料子。
本來她不想給自己買了,尋思自個一把歲數,這張老臉老么卡尺眼的,穿啥不是穿,讓馬老太給她說了。
“你不給自個買,是想要我大閨女那快料子?”
“那哪能,俺是特意給銀鳳買得。”
“我看你就是。你個長輩都沒穿新,她不得留下料子給你做?你到底想不想要我大閨女穿件新衣裳啦。”
“中了中了,我買。”
“這就對嘍,別干那些讓兒女為難的事兒,你就是好意,想省下銀錢多貼補家里,可也得尋思尋思,你這樣,讓兒女怎好意思穿新衣,兜里又不是沒錢。你看,我就不一樣啦。”
馬老太那個肩膀背的大包袱皮里,給自個扯了一套半新料子。一塊料子是做長衣裳,還有兩塊,一塊深色留著做褲子,來回趕個牛車上下車也方便,一塊是做裙的。
她都想好了,過年不穿,等做好了,大年初二她開門,就把裙帶著。到城里穿。
到了店,換上裙,戴上小粉巾,你看,那指定能更招人待見一些。
都挑的是她自個稀罕的顏色買的,裙是土黃色的料子。
至于給家里兒孫買的那就更多了。
三個兒子一人一塊布,挺厚實的,干活扛造。
她就喜歡看仨兒子穿一樣,往她眼前一站,噯呦,她多能耐,自個拉拔的,竟給仨崽養的長那么高個子,連賣布的都說她幾個兒子高。
給孫子們,給大郎和二郎一人扯兩塊外衣料子。
因為那倆孫子身高嗖嗖見長,褲腳子往上添布料,縫的是一條又一條,往上接褲腳子,太難看了。
要不是順子給的衣裳,富貴勻給了大郎一套,這回進城來端盤子都沒件像樣的。
尤其是最近吃得飽吃得好,馬老太干脆給大郎二郎,一人置辦兩身。
給金寶沒買,金寶不大,還不知道美丑,穿丑也沒人笑話。
過年撿大人的舊衣,裁一裁就是一件新的,倒是扯了挺大一塊細棉布,馬老太想著,到時候可以給朱氏一塊,讓給金寶做里衣。雖然里衣不露面穿,可是孩子都露屁股了,給做一身吧,細棉的,小孩穿,也得近兒。
說起這細棉,馬老太也準備給米壽兩塊,也是讓做了里衣穿。
在馬老太眼里,米壽比金寶還慘。
金寶甭管露不露屁股,到了下黑身上還有塊布。
上回耿副尉去他們那里,她不是去三兒家住了幾宿?
就發現米壽只有兜住小牛牛的一塊布,還是三角的,光著小膀子睡覺。屋里燒得再暖和,可是窗戶不漏風嗎?下地尿尿得了風寒怎么整。
米壽:奶奶,我的小花花睡衣,讓姐姐收走啦。
宋茯苓:耿副尉來了,家里又來了這么多借住的人,不得將T恤收起來嗎?不能讓米壽穿了,只能光腚幾日。
所以馬老太誤會了,特意多扯了細布,要給米壽。
另外,老太太真的變了,竟給大丫二丫也扯了裙子料,就是田婆子給桃花扯得那個。
給胖丫,她的心肝小孫女,下了狠,當時在綢緞莊一咬牙,扯了塊粉緞子。
顏色是透粉透粉的,緞子上帶點小花,老太太當時一眼就相中了,滿腦子都是小孫女那張格外白凈的小臉,心想穿上指定會老帶勁兒了,就是價格她沒相中。
你知道多少錢?認識人給便宜了,還要一兩四錢還外帶五十八個銅板啊,就那么一塊,快一兩半銀子。
她都離開綢緞莊了,后來走了幾步,讓田婆子等一下,扛著大包袱又返回去讓掌柜的給裁的料子。
人家老板娘可會說話:“大娘,掙那么多銀錢,你家點心店那客官海了去了,一年到頭,我看你都應該穿緞子,穿我這里賣的帶金絲的。”
馬老太擺手:“快拉倒,就我這手,糙得跟樹枝子似的,金絲都得被刮出來。”
買差不多了,倆老太太本應該回店里,卻在街頭站住了腳。
馬老太仰頭看著“謝馥春”,不認識字,但是她聽顧客們提過,這里賣得擦臉油可好可好了呢。
“走。”
田婆子望著各種斗彩小瓷瓶,聽人介紹說,這里全是女人擦的,“哎呀我的娘吖,進這店干啥呀。”
馬老太沒搭理她,在聚精會神聽賣貨的小丫鬟給身邊婦人介紹,說手中拿的漂亮小瓷瓶是白芷膏,上下扣合打開的瓶身,又打開后,讓人聞,那婦人說不錯,而且聽說話好像能去皺。
去皺的,太貴了,280文,快三錢銀,終于聽到那倆人說價格了,馬老太落寞的扭過頭。
給她來八個貝殼吧。
就是一種用貝殼裝的面油,里頭是用豬油做的,老百姓也管她叫防風油,有些家里條件還不錯的,人家不用這擦臉,都買來抹腳后跟。
行啊,這就不差了,以前貝殼都擦不起。
看田婆子就曉得,聽說要送與她們幾個老太,她攔著:“買它干啥,別花錢。你要非得買,俺自個掏。”
馬老太沖她嘖一聲。出門前就說好了,在外花錢別來回撕吧。
與此同時,陸畔已經轉移到樓下了,他第一次等一個人超過一刻鐘,等的還是女的,女的還是位老太太。
“噯呦,陸公子,啥時候來的呀,你瞅瞅我竟才回來。”
過一會兒,老太太翻吧臺里面的柜子,將“原著”、小孫女親筆寫的幾個本子交給了陸畔。
說書先生那里雖有一套,不過那套是宋福生謄抄的,而且說書先生一天好幾場,不可能借給陸畔。誰都不外借,這是早就講好的。
在茶館,如果有要的,說書先生就會告知,本子是點心店的,得罪不起。到了點心店就更不怕了,馬老太會告訴沒有。
當然了,宋茯苓的更不應該給,但是分給誰,陸公子就沒問題啊。
馬老太還說呢:“也是巧的很,昨兒我孫女還問我呢怎沒給拿回去。之前這幾個本子,我三兒在店里一邊講話本子一邊抄寫來著。你拿去看吧,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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