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說出口，清光便猛地驚醒，此處不是自個兒閨房，說話做事還需十分謹慎小心，嫡母萬夫人是個多心又小氣的人，一句話兒說不對，能夠記住好幾年。

清光不由得捂嘴低頭，做出自省的樣子。

萬夫人早早將一切收入眼底，清光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看的清清楚楚。

她有些生氣，“清光！你剛剛在嘀咕些什么！”

清光忙道：“母親——女兒……并沒有說什么——是在說大哥哥今日中了狀元，真是一件大喜事，只是可惜了四哥哥，四哥哥也是個人才，平日里最得先生喜歡與器重，如今沒有進三甲，實在可惜了。”

萬夫人道：“什么狀元，什么第四名，都是我的兒子！都是一樣，并沒有什么區別！有什么可惜的？”

清光忙笑道：“是啊，母親，沒有什么可惜的，只有可喜可賀。”邊說還邊露出討好的笑容，朝母親萬夫人作揖不斷。

萬夫人道：“明光平日里是不甚用功，孔先生也說過多次，但明光可是天資優秀，根基在那里，只要稍稍用功，便可比別人強上百倍，如今就可以說明了——我宋家的子女個個聰明，明光中個頭名進士又有何問題？等到明光回來，你們看看這風采飛揚的狀元公，便更能理解與體會天資有多重要了。”

秦佳玉笑道：“夫人說得對，大郎生來就聰明，如今高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夫人啊，我今生有幸能夠看見狀元公的威風神采，真真是托了夫人的福。”

萬夫人道：“這有什么！待得來日，我找個更好的先生來教小兒子，十幾年以后，宋家又會出一位狀元公！這狀元啊，不嫌多。”

秦佳玉得了此話，像是得了重要的承諾，眼睛也有了光采，不停望向萬夫人，滿心想著兒子快些長大，登科入仕，揚眉吐氣——那春風得意的場景登時顯現，秦佳玉滿目憧憬。

清光則憧憬不起來——不說日后，先說眼前風波未起，不知何時降臨，就夠讓她憂心忡忡的了，價值與前世境遇不同，不是四哥哥中了前三名，變成了大哥哥，這若是前因與前世一般無二，那么今生換成大哥哥又是怎么一回事？

怕只怕，這后果要比前世嚴重得多，大哥哥多的是損人不利己的小心思，若是遇到了李玉銘那樣奸詐的小人，只怕會掉入更深的圈套，難以自拔，整個宋家也會陷入比前世更難掙脫的困境。

滿室喜色，春光明媚，只有和光注意到了滿腹心事的清光，又不好多問，只得強顏歡笑，連連歪頭看向沉思的妹妹清光。

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等了！等水落石出，等煙消霧散，一切都會明了。

年華似水，恍惚之間，又過半月，這半月里，除了報喜人送來的喜訊，清光并沒有得到多少來自京城的消息，落第的二哥哥瞻光、三哥哥延光也沒有歸家來，也沒有一封書信送來，清光不敢放下心來，整日里憂愁不定。

和光多次來詢問妹妹清光何故，清光因為沒得到準確的消息，不敢妄下判斷，生怕與前世的結果不一樣，胡亂說話，再咒罵了哥哥們，因此不提一字。

姐姐和光問得多了，也只能回答無緣由三個字。

這姐妹之間，姐姐日漸猜不到妹妹的心思，見妹妹也沒有想說的意思，便在心里責怪妹妹人大心也大，有了想法，也不合她說了。

清光不好解釋，也只能焦急等著，殷切盼望著哥哥們能平安歸來，毫發無損。

京城里終于又來了消息。

這一次，是哥哥們帶去的家丁飛鴻來報的信。

飛鴻回來，風塵仆仆，臉色灰暗，衣衫不整，沒有一絲好氣色，跌跌撞撞的來到萬夫人面前，跪地哭泣。

“夫人，小主公們不好了！”

這半個月里，萬夫人每日都沉浸在喜悅中，想的是兒子們風光歸來，前途無量，想的是自己也能夠在眾人面前更加有面子……哪里會想到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因此，飛鴻剛說出這一句話，萬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只覺得眼前一片灰暗，身上頻冒冷汗，死命的掐住秦姨娘伸過來的手，不停顫抖，但臉上還是強忍驚慌的表情，問道：“何事？”

飛鴻跪倒在地，泣不成聲，淚流滿面，“小主公們在京城出事了！大郎高中狀元，本是一樁喜事，城內城外爭相一睹狀元公的風采，小主公們也都欣喜異常……陛下賜宴瓊林，大郎赴宴，哪知醉酒誤事，對著內侍胡言亂語，還說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事？”萬夫人的心簡直是提到了嗓子眼，砰砰亂跳，大口喘氣，胸口憋悶不已，像壓了塊巨石，透不過氣。

“大郎說……開考之前，他看過答案……因此高中，赴宴瓊林。內侍聽了，連忙告訴了陛下，陛下命人即日徹查，不得有誤……大郎也被關進了監牢，二郎、三郎金榜無名，暫且沒有事……四郎因為中了第四名，又是大郎親弟，同住一室，被認定也參與其中，下了大牢……”

不止長子明光，連幺子邦光也……

大牢……那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地方，但凡進去，不死也要脫層皮，從小嬌生慣養的兩個孩子如何受得？

“明光啊……明光，我的兒……”

“邦光……我的兒啊——”

一向順風順水的萬夫人聽慣了阿諛奉承，好話連篇，乍一聽到“大牢”，“徹查”等字，就已經慌了神，啼哭起來。

秦姨娘見主母都沒了主意，也著急起來，在一旁拭淚。

這壞消息跟長了翅膀一樣，比好消息傳播的還快些，飛鴻歸來的消息，登時整個宋家都知道了——大郎犯事，也一并知道了。

清光本來房中，與姐姐和光共同刺繡，聽得程鸞小跑來報說飛鴻歸來，“大郎君與四郎君下獄了！”

頓時都扔了刺繡與針線，匆忙趕到正廳——扶風廳。

看到萬夫人與秦姨娘一左一右，一站一坐，都無言啼哭，清光知道該來的禍事已經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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