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邦光聞言停住了腳步，他并不知道爹爹已經暈倒了，在他看來，爹爹的承受能力很強，當年遭遇言官多番彈劾都云淡風輕，毫不在意，今日不至于為了自己的這點小事動怒生氣。
但看妹妹的淚臉，焦急沉痛的語氣，以及哥嫂們抱怨的神色，邦光慌了，打小他就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從未違抗過父命，父親也對他頗為青睞，總說他是宋家的千里駒，將來定能比他這個當爹爹的有作為。
可現在，爹爹卻氣暈了。
邦光忙回過神，問妹妹清光，“爹爹怎么了？”
清光抹著眼淚，道：“爹爹被你氣暈了過去！都只為你要領這個女人進門！爹爹一世清明，眼里容不下沙子，你不明白嗎？”
“我去看看爹爹！”邦光說罷，就要領著柳綿綿一起走。
清光跑到哥哥邦光面前，攔下了，瞥著柳綿綿，氣呼呼的說：“她不能去！爹爹看見了她，還會生氣！嫂嫂也在里面，見到她，也要氣死了！”
一聽到吳歸云也在里面，邦光忽然放緩了焦急的神態，面上漸漸有些羞愧，不急于進去看爹爹了，陷入了沉思。
緩了緩，邦光才道：“我不去看爹爹了，免得爹爹見到我，又要生氣了；歸云也在里面，我更不能進去了，她看見我，又要發瘋了——她不應該這樣……”
清光氣憤萬分，推了虛弱的哥哥邦光一把，指責道：“不應該這樣？那嫂嫂她應該哪樣？嫂嫂她應該不聲不響的離開，給你身邊的這個女人讓出位子，然后好聲好氣的祝你們白頭到老，子孫滿堂？嫂嫂做不到，這世上也很少有妻子能夠做到！哥哥你領著你心愛的人回家了，說要給她一個依靠，不能辜負了她，但哥哥你可曾想過對發妻的傷害？里面的嫂嫂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門當戶對的眷屬，你們應當共度百年，即使不能，你也不能如此傷害她——”
邦光神色躲閃，只是道：“你不明白，你太小了……”
清光直接哼了一聲，冷冷笑道：“今天我可算是長大了，明白了……”
柳綿綿溫柔地說道：“小姐，你并不明白……”
清光瞪了柳綿綿一眼，她真覺得面前這個嬌弱的柳綿綿很惡心！長的是很美，但也是真討厭。
“你閉嘴！”清光頗為厲害的說道。
陸青青走上來，抱著清光，指著柳綿綿說道：“快滾！不要讓我們家的姑娘生氣！像你這樣的人，只會玷污了我們的眼睛，你站著的地方啊，連老鼠都不愿意過來，快走！否則我們還要把屋子拆了，蓋建新的！”
明光也鄭重的說道：“邦光，你若是做了選擇，即日起，便與宋家毫無瓜葛，一刀兩斷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延光急道：“弟弟，你還猶豫什么？是你的前程重要，還是這個女人重要？是我們宋家的名聲重要，還是你對她的癡心重要？”
瞻光也道：“是啊，等你日后有了功名，飛黃騰達，想要什么珍寶美女不能得到？只怕到時候，你不想要，別人也要硬塞給你呢，現在你年紀小，遇著一個柳綿綿就不能自拔，實在不應該！”
久久不說話的大嫂王蘭若也說道：“給她些錢，也是對她仁至義盡了，讓她自己另謀生路去吧。”
清光也在二嫂陸青青的懷中探出腦袋，說道：“給你千金，你就不要纏著我哥哥了，你再繼續跟著他，是毀了他，也毀了你自己！哥哥他沒有出路，你跟著哥哥也會窮困潦倒，何苦呢？”
柳綿綿默默地聽著宋家人的話，始終不為之所動，面無波瀾，很是沉得住氣，直到清光說完，她見再無宋家人開口了，才慢慢說道：“跟著四郎，就是吃糠咽菜，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情意本就無價，我和四郎怎么會窮困潦倒呢？”
清光紅著眼，心情復雜，說道：“你太壞了，太自私了！”
柳綿綿看著清光，輕聲笑了，仍然很溫柔的說道：“姑娘你還太小，很多事情還不懂——自私？壞？人這一生何其短暫，自私一些，壞一些又有何妨？我和四郎定是前生有緣，今生才能相遇——我就是在他身邊做奴婢，也愿意。”
明光顯然也聽不下去了，連連擺手，喝道：“快走！”
陸青青抱著清光，不讓清光繼續阻攔邦光，清光也心灰意冷，想起往事，想起和哥哥邦光在一起長大的經過，很是納悶一個品德兼修的好哥哥怎么一夜之間變成了執拗不聽人言的人？平日里很孝順的哥哥聽到父親暈倒了，竟然不去探望，要轉身離開，她覺得奇怪，也覺得傷心。
原來，沒有一成不變的人，沒有一成不變的事。
就是在她眼里十全十美的哥哥邦光也能變成無情無義的人。
此時，她恍然覺得前世郭伯伯就是活到她與郭景先成婚的時候，也無法阻止郭景先對瀲滟傾心吧。
到頭來，都是毫無辦法。
清光心想，這人啊活在世上，以后是什么樣真是說不準。
邦光和柳綿綿，還有歡顏，三人互相攙扶，就要走出正堂，身子還沒有出去，就被前面的人攔下了，是徐自華來了。
徐自華本來一直隱藏在堂內，沒有出來，見邦光和柳綿綿要走，連忙從堂內的側門出去，又裝成剛剛進來的樣子，與邦光碰面，笑道：“四弟回來了？你又要上哪去啊？我剛去看了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直叫著你的名字，要你過去呢。”
邦光看了眼柳綿綿，道：“我過去看看……你——”
柳綿綿很是照顧邦光的情緒，道：“我在外面等你。”
徐自華忙讓小廝扶著邦光去后院，自己笑著對柳綿綿說道：“今日之事，姑娘還請不要放在心上，也要理解理解，任是誰碰上這樣的事，都要嘀咕幾句，何況宋家這樣大的人家？我倒很是理解姑娘的心，也佩服姑娘，千里迢迢而來，只為一個情字，姑娘此番壯舉，現在已經很少有了。還請姑娘到廂房稍候，邦光回來，我為你們安排住的地方——請姑娘隨我來。”
柳綿綿與歡顏都一動不動，不敢接受面前這個人的好意。她們對這個人都沒有太多好感，這人笑著，可卻比屋內宋家人冷若冰霜的臉還可怕——也許是這個人過于市儈的長相，激起了兩人的不悅，兩人斷然拒絕了這番好意。
“我在外面等候四郎即可。”柳綿綿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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