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勾起一抹笑,青衫少年緩緩走入夜色里。
翌日天明,安寧躺在香香暖暖的被窩里不肯出來,入目是素色的紗帳,上面用深色絲線繡了大大小小的蝴蝶,許是有人推門進來時帶進了風,簾幔輕飄,帶著那些蝴蝶紛紛飛舞,就像是活過來一樣。
她也活過來了。
少年臉上浮起淡淡紅云,掩不住眉目間的情意羞怯,似在欲蓋彌彰,“那我就先告退了,明日再來給殿下請安。”w5x.RG
未施粉黛已是天人之姿,再不是那個幽居冷宮容顏憔悴的棄妃了。
春櫻一面給她梳頭一面笑笑道,“公主的頭發油光水滑,像緞子似的,可見這蘭膏是真的好用。”
“公主的頭發生得本來就好,沒有蘭膏也一樣。”梨棠正在替她熏著衣裳,聞言有些不以為然。
棠梨不知道,再好的東西也需要后天維持,若是存心糟踐,什么樣的天生麗質也捱不住。
勻了面,又在唇瓣上點了少許胭脂,有宮娥捧了一盤子的珠釵步搖遞到她面前,叫她挑選。
“隨便哪支都好,春櫻,你快些,別讓阿祐等久了。”
看了棠梨一眼,春櫻覺得公主真是和從前不一樣了,往日里她挑珠花能挑半個時辰,別說是裴公子在外面,就是陛下來了也要等著。
替她簪好頭飾,又將衣服取來伺候她穿上,二人細細撫著裙擺,不許布料上出現一絲褶皺。
“行了,就這樣就很好了。”
“公主今日這是怎么了,怎么這么急,裴公子還沒來呢,外面坐著的是長公主。”
“阿姐來了?你們怎么都不通傳的......”邁開步子,安寧像是只雀鳥一般飛了出去。
“公主,你的香纓還沒掛好呢。”嘆了口氣,春櫻捧著那枚繡工精巧的荷包,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棠梨更是鬧不懂主子在想什么,只撓撓頭道,“我記得,公主從前對裴公子無意啊。”
花廳里。
一襲胭脂襦裙的女子面容溫婉,她已經坐在這兒很久了,但臉上一點不耐也沒有,安康最曉得這個妹妹,安寧愛美,為了美花上多少功夫都情愿,從不介意旁人要等多久。
但宮里的人都縱著她,已是見怪不怪了。
“阿姐。”
聞聲回頭,還沒看清來人便被撞了滿懷,小姑娘膩在她懷里半天不肯起身,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怎么了,身子還不舒服么?阿姐給你帶了棗花蜜,一會兒叫你宮里的人蒸梨的時候撒上點兒........”
“阿姐,我得的是哮癥,不是咳嗽,蜂蜜治不好,這輩子都治不好了。”抬起頭笑笑,似乎根本不在意這隨時能要了她命的病,“不過呢,若是能日日吃上阿姐的花蜜,也算因禍得福了。”
“胡說,”話音未落眼圈兒就紅了,安康柔聲安慰道,“好阿寧,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安寧看著姐姐滿臉擔憂的樣子,只覺喉頭發緊,眼眶酸澀。她搖了搖頭,想把那些壞情緒趕走,既然能重活一世,就算身患頑疾又如何。
“沒關系的阿姐,太醫說了,只要調養得好,一輩子不發病也是可能的。”她上輩子到死才發病,可見是周圍人精心呵護的結果。
若不是被荀域丟在冷宮不聞不問,又兼而受了驚嚇,或許一直到老死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病。
“對,咱們好好養著,以后就不會難受了。”將她額前的碎發攏了攏,安康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聽見外面有人來報。
“長公主,三公主,裴公子來了。”
“快叫他進來。”彼時的戚安寧正沉浸在死而復生的喜悅里,并沒有注意到一向自持的長姐在聽到裴公子三個字時,臉上閃過一絲嬌羞的紅來。
“安寧,你,慢點兒吃。”坐在一旁的少年面色無奈,他不好直接制止,可也擔心她這樣會吃壞了肚子。
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已經有五年沒好好吃過東西了,冷宮里的日子不好過,北國天寒地凍,本也沒什么稀罕吃食。那些人就是一群蠻子,除了打仗還是打仗,好容易不打的那幾年,荀域隔三差五就要去打獵,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這么好戰。
“他既然出不去,明日再來不是更方便么?”轉過頭來看著他,少女笑容爛漫奪目,讓裴祐有那么一秒的晃神兒。
再次確定了這個事實,安寧吸了吸鼻子,終是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被簇擁著坐到妝臺前,她看著銅鏡中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臉膚容白皙,黛眉之下是一雙杏眸,睫毛濃密纖長如小扇一般,唇瓣紅潤欲滴,笑起來時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還好她回來了,回到了繁花似錦的故國,有阿娘,阿爺,阿姐,阿兄,有春櫻棠梨蕓姑,有數不盡好吃的東西,還有阿祐。
那個愛慕了她一輩子,甘愿為她而死的男人。
“好好干你的活兒,要是再把本公主的衣服弄皺了,就罰你去掖庭宮。”安寧透過鏡子斜了她一眼,果然見那小丫頭嚇得吐吐舌頭,一絲不茍地繼續忙起來。
言畢與春櫻相視而笑,主仆倆都沒再說話。
“好。”
見他應了下來,安寧笑得更開懷了,“那我不吃了,我去睡覺,明天一睜眼便能看見你了。”
夜風拂面,裴祐長舒了一口氣,依舊覺得臉頰燙的很。他轉過頭朝窗子望去,少女側顏映著燭光投下一片溫潤的剪影,叫人心里暖暖的。
裴祐拱手行了個禮,便落荒而逃。
“阿祐,我等你哦。”對著少年的背影啰嗦一句,戚安寧并未理會蕓姑的嗔怪,抱著她猛親了一口,嚇得人差點兒暈過去。
春櫻和棠梨立在桌邊,二人面面相覷,實在覺得公主病得奇怪。
戚安寧起床后痛痛快快喝完了藥,沒有叫苦,也沒發脾氣,含了一顆杏干兒之后吃光了一碗小餛飩,現在又盯上了那碟子桂花糕。
想到這兒,戚安寧放下筷子,直直盯著面前的少年,“阿祐,你明日還會來么?”
“公主,這不合規矩,裴公子已經待了許久了,現在宮門都下鑰了,他出不去,只能到暖香塢湊合一宿。”蕓姑在一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算是生病了需要特殊照顧,也不能總與外男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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