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砂糖綠豆,一碗鹵梅水,”言畢又不忘囑咐著,“梅子水別太冰,給她喝。”w5x.RG
聞言朝安寧打量了一番,老板娘嘴角的笑意更盛,忙不迭應下來,“好,放心吧。”
“你常來么?”
門外坐了好些食客,有的穿著樸素,粗布麻衣上還打著補丁,有的則遍身綺羅,看著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頂的富家子為了一碗冰竟能和普通百姓們擠著共用一條桌子,安寧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哦”了一聲,安寧沒有接他的筷子,而是自己又重新拿了一雙。她當然知道梁戮是誰,那個老色鬼,從前隨著康國公來參加宮宴的時候,眼睛總滴溜溜往她身上掃,討厭極了。
她記得,梁戮和荀境關系很好,總給這位秦王送美人,兩人屬于臭味兒相投。
許是因為荀域最疼這個傻弟弟,所以康家才投其所好的吧。只是現在荀境娶了甄家的姑娘,日后還會胡來么?
安寧以為是梅子渣,舀了一勺下去,竟是各種果肉。
有梨子、梅干、杏干....雖是全染成了一個顏色,但該脆的脆該軟的軟,一口下去能同時嘗出各種果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好吃極了。
再撇一勺湯放在嘴里,又涼又甜,在夏日里吃簡直舒服極了。
“荀域,你多買一點給我帶走好不好?”
搖了搖頭,少年郎笑道,“這家糖水不能帶走,他們是小本買賣,既沒有食盒也沒有多余的冰能鎮著,拿回去就不是現在的味道了,所以只能到這兒來喝。”
撇了撇嘴,安寧望著來時黑漆漆的小路,若沒有荀域,她一定找不到。
“老板娘,唱段兒小曲兒吧。”見外面不再來客人了,屋里桌上的冰也上的差不多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立馬惹來許多人應和。
婦人聞言爽快地應了下來,站到那塊空地清了清嗓子,老板則拿來奚琴替她伴奏,唱的是一曲南歌子。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安寧覺得,荀域大概這輩子都不知道相思為何物,把他面前的小碗盞搶過來,一曲罷了,安寧舀了一大勺砂糖綠豆吃,那東西沒有她的梅子水甜,倒是冰得很,涼得人牙齒打顫。
“怎么像是賭氣似的....”荀域拿她沒辦法,見周圍的人鼓掌叫好后又繼續叫老板娘唱,他小聲對安寧道,“你知道么,這老板娘年輕時據說很好看。”
“真的?”上下打量著那個胖胖的婦人,實在跟“好看”二字連不上,倒是時時刻刻都有笑容,且跟醉夢樓的諂媚鴇母不同,是真的高興。
許是因為生活幸福吧。
“她年輕時可是教坊里的頭牌,看不出吧,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說的就是她,老板就是被她一手的好琵琶迷住了,不惜一切代價替她脫了賤籍,把人贖了出來。”
對這樣一段旖旎往事頗感訝異,短暫的艷羨之后,安寧狐疑道,“你怎么知道,這不是你編的吧?”
散漫的笑意漾出唇角,荀域盯著那對兒夫妻,淡淡開口,“我當然知道,因為他們是北國人。”
“北國人?”言畢馬上捂住嘴,安寧生怕自己聲音太大了,好在四周嘈雜,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北國人怎么會做南國的糖水,他們一點北地的口音都聽不出....”
“來了差不多二十年,鄉音已改,容顏也變了,哪怕現在回到北國站到故人面前,也要想想才認得出吧,若是走在大街上擦肩而過,肯定當成陌路人了。”
安寧聽他的意思,似是認識這兩個人。
沒等她問出來,荀域便指了指那個憨厚的中年男人道,“他是北國大將,曾跟著我叔父出生入死,幫我阿爺打下萬里江山,后來做了禁軍頭領,為了老板娘,與我叔父反目。”
太貴了。
“怎么,嫌貴?相思本就貴。”見她不說話,荀域又笑笑,看樣子跟裴祐相比,她還是更在乎錢。
起身要走,安寧跟在他后面委屈巴巴地開口,“你不是說帶我來吃冰么,你怎么總騙我?”
“常來,從醉夢樓喝多了,夏日來這兒解酒,冬天就去吃碗小餛飩....”拿起筷子遞給她,卻見小姑娘明顯不高興,“梁戮喜歡約在那兒......”
“就是跟我有婚約的那家人家里的管事。”給她解釋了一遍,荀域并不打算瞞她。
安寧沒有說話,她在想按照從前的時間,南國的禍亂是在荀域走后不久,到時候厲雨肯定要跟著他,自己想租都租不著,此路不通,只能另尋他法。
“早知道生辰禮我就找你要厲雨,他總不能貴過你阿娘的遺物。”
胡不胡來也跟她沒關系了,荀家兄弟愛禍害誰禍害誰,反正等她把姑丈的事兒解決了,明年這個時候她就是裴家的新婦了,到時候帶著阿祐來吃冰。
這樣想著,老板娘已經把東西端了上來,暗紅色的梅子湯放在白瓷碗中輕輕晃著,只余邊緣處能看清透亮的湯汁,至于碗底沉淀著什么,根本看不清。
揉了揉她的頭發,少年郎心軟,“好,不騙你。”
帶著她在青石街巷來回穿梭,有幾次安寧都擔心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帶到小黑巷子里圖謀不軌,好在最終兩個人還是到了目的地,一處藏在陋巷的小冰鋪。
“公子今日吃什么,還是砂糖綠豆?”聽老板娘的意思,荀域大抵是這兒的熟客。
荀域帶著她走了進去,開鋪子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女的生得胖胖的,只是眉眼精明,看得出是個麻利人,在前面忙著招呼客人,看見他們來了,忙拾掇出一張桌子來。
屋子狹小,可偏偏還空出了中間一塊地方,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柜臺后還有一小間房子,用門簾遮著,樣貌老實的男人不斷從里面端出各色冰糖水,想來應該是后廚。
安寧覺得荀域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十倍,一天就是一百兩,來回臨安怎么也五天,這一下就是五百兩.......
看了看她的手腕,笑容收斂,“你又沒隨身帶著,想換也不成了,這鐲子又是那個呆子給的吧?”
“吃飽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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