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驚云一來,千舟與馮嫂自然不能上桌,這頓飯也不能好好吃。因此馮嫂立即回了廚房,去給冷南弦盛飯,千舟則有眼力地端了一杯涼茶出來,遞給喻驚云。
喻驚云接過來,一飲而盡,面色方才有所和緩。
他乃是侯府嬌生慣養的世子爺,每日里山珍海味,什么沒有見識過?但是洋辣子剛剛傳入長安不久,王侯貴胄金貴,這廚子做菜小心翼翼,只求精細,誰敢大刀闊斧地給他吃這些辛辣的古怪東西?
所以這一口下去,最初時受不了,覺得喉嚨還有嘴皮子都是火辣辣的,但是這層熱辣逐漸退下去,又食髓知味,覺得齒頰留香,竟是胃口大開。
他將茶碗丟還給千舟,吩咐:“去,給世子爺我盛一碗米飯,再來一壺涼茶。”
千舟抬眼看看冷南弦,冷南弦一邊慢條斯理地吃魚,一邊頭也不抬:“這些粗俗的鄉野菜世子爺也能下咽?”
喻驚云手里拿著筷子,望著那一盆子的魚片,不知怎么下手:“少說那些少鹽沒醋的,快點,米飯!”
馮嫂盛了米飯過來,分給了喻驚云一碗。
喻驚云撈起魚片,開始第二輪嘗試。
“這一定不是馮嫂的手藝!”喻驚云斬釘截鐵地道:“馮嫂的飯食我一聞就能聞出來。”
冷南弦只顧搶魚片,不說話。
喻驚云“嘶嘶哈哈”地倒吸冷氣,然后轉頭看著安生:“是不是這個小丫頭做的?”
“你來做什么?”
冷南弦不答反問。
“給你送椅子。”
安生抬眼,果真見院子外面馬車上卸下來幾把紫檀木椅子。
“送個椅子也要勞駕喻世子親自跑一趟?你的公務不忙嗎?”
“忙也要讓人吃飯是不是?正好今天沒地兒蹭飯,馮嫂的手藝時間長了不吃,還是有點想念的。”
喻驚云一張臉已經辣得通紅,但是仍舊筷子不停,一碗米飯很快見了底兒,抬手遞給安生:“再來一碗!”
安生接過飯碗,認命地轉身去了廚房,重新添了飯回來。
“我覺得你的廚藝比醫術要好。”喻驚云難得夸贊:“本世子爺還從未吃過這樣酣暢淋漓的菜。建議你還是不要跟著他學醫術了,隨本世子爺回侯爺府,我天天都有重賞。”
冷南弦清冷地道:“世子爺不要忘了,她父親好歹還是個員外郎,不是你的使喚婢子。”
“你不是一樣在使喚她?”
“我是他師父。”冷南弦理所當然地道。
喻驚云不過是略一思索,扭過臉來一本正經地對安生道:“學醫有什么用?關鍵時刻自己的性命都護不住。莫如就跟著本世子學功夫,我也做你師父,給你一隊鐵騎,出門威風凜凜,誰也不敢招惹,總好過你還要忍氣吞聲地被人欺負。”
安生突然覺得,喻驚云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
不被人欺負,那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自己若是果真有一身的功夫,那么薛氏母女自然不在話下,也正是合了她夏安生的脾性。對付夏紫蕪那種人,能動手的,盡量不動口。
她這一猶豫,喻驚云看在眼里,就有些得意:“怎么樣?好好考慮,我喻驚云可從不輕易開口收徒。”
冷南弦抬眼看了安生一眼,抿抿唇,繼續低下頭吃魚。
安生鄭重其事地搖頭:“謝過喻世子厚愛,不用了。”
“你不用怕他,看他的臉色,做我喻驚云的徒弟,你有資本狂傲。”喻驚云“咕咚咕咚”地將手邊茶一飲而盡,又慌忙低頭扒飯。
“這飯菜若是不合喻世子的胃口,喻世子便不要勉強。你犯不著為了跟我作對,什么都搶。”冷南弦終于按捺不住開口。
喻驚云抬臉意味莫名地盯著他:“你是在說這飯菜還是在說這個小丫頭?”
“從你現在的臉色來看,你并不適合吃這樣麻辣的飯菜,而且你內火旺盛,明日,或許就會目赤牙腫,口鼻生瘡,出現上火癥狀。”冷南弦淡然道。
“那又如何?本世子甘之若飴。這個小丫頭是真的對了我喻驚云的胃口了,這個徒弟本世子也收定了。”喻驚云斬釘截鐵地道。
“便宜沒好貨,主動送上門的便宜沾不得。”冷南弦搖搖頭:“當初我收她為徒,可是經過許多考驗。”
“那只是你毛病多!”喻驚云毫不留情地譏諷:“對于我們習武之人來說,對眼就可以了。這個小丫頭自從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夠潑辣大膽,與你這畏畏縮縮的師父真的不搭邊。”
冷南弦將盆子里的魚盡數撈進自己的碗里,只留了魚頭和魚尾:“你遲了一步。”
喻驚云一聲冷哼,往石桌上面一拍,冷南弦剛剛撈進碗里的魚盡數一震,全都落進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冷南弦瞇緊了眼睛。
喻驚云以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話:“你冷南弦不是一向自詡光明磊落么?難道也屑于行這種陰暗卑劣的手段?”
冷南弦放下筷子,站起身來,低低地嘆一口氣:“分明是到別人碗里搶食,竟然也說得這般理直氣壯。論臉皮厚,我比不得你。”
喻驚云得意地扭臉看向安生:“怎么樣?一會兒便跟著本世子回府吧?”
安生復又搖搖頭,鄭重其事:“我還要留下來煮飯給師父吃呢。否則師父就沒有氣力給你看病了。”
“他冷南弦才有病呢,傲嬌病,別別扭扭,自命清高還又毒舌,他應當先給自己看。”喻驚云立即反唇相譏。
安生無言以對,覺得喻驚云總結出來的癥狀的確是真的,冷南弦就是傲嬌,別扭,還又毒舌。
其實這個喻驚云就是自大狂傲了一點,說話還是一針見血,挺有意思的。
“我師父的癥狀不過是在腠理,還沒有深入五臟六腑,喻世子的可就不一樣,不治將益甚。”安生歪頭笑著道。
喻驚云突然就覺得這小丫頭笑得有點古怪,令人毛骨悚然那一種。
“小丫頭,你不能說話總向著他啊,我......”
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肚腸里面似乎有些隱隱作痛,不禁就緊蹙了眉頭,望向冷南弦:“你果真往魚里下毒?”
冷南弦一本正經地搖搖頭:“下毒非君子所為。”
“那為什么我突然肚子疼?”
“有火需泄,上午看你面相就知道你體內火氣淤積,適才又連食辛辣葷腥,若是不治,傷肝傷胃,所以幫你泄一泄,通了自然就暢了。”
冷南弦微微一笑,對答如流。
喻驚云捂著肚子,明顯是已經開始發作,指點著冷南弦:“算你狠!”
一揮手,“嘭”的一聲巨響,院子里鋪地的青石板突然碎裂,地上多出一個兩尺見方的坑。
“對于本世子而言,這才叫泄火!”
安生從未見過這種厲害功夫,駭了一跳。
冷南弦卻是面不改色,扭臉問安生:“你一直喜歡梔子花,如今已經是秋天,若是現在移植一棵在這里,還能不能成活?”
安生歡喜地點點頭:“春天未發芽,與秋天八九月的時候移植是最為好的。只是這地方么,不當不正,好像不太合適。”
冷南弦無奈地搖頭:“沒有關系,這里正是醒目。不過,記得,脾氣太大的人還是要盡量遠離,否則要時刻小心被怒火波及。”
喻驚云鐵青著臉,想要發作,轉念一想,竟然大聲朗笑起來:“冷南弦,這次我可是真的捉住你的把柄了。哈哈,今日下午世子爺我還有要事,就不陪你們在這里斗嘴皮子。否則定然賴在這里,讓這個小丫頭端茶遞水地伺候本世子爺,直到痊愈為止。來日方長,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他轉過身去,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扭過臉來對著安生煞有其事地道:“你已經收了我的玉牌,那就是我的人了!”
冷南弦瞬間沉了臉色,他方才消了氣,大笑著出門。上馬揚長而去。
冷南弦一聲冷哼:“記著,以后要遠離他,三丈開外!”
安生老老實實地應著。
“這種人要少招惹為妙。”
安生復又點點頭。
“他的話不必當真,他只是與師父賭氣。”
安生又輕輕地“嗯”了一聲。
“像你這么笨,誰會看上你?”
安生:“嗯......啊?不是.....”
冷南弦已經轉身回了屋子,吃飽喝足,只留了一個背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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