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坐堂的日子,照舊藥廬里熱火朝天,忙碌了一日。
下午時,求診者逐漸少了,安生才有時間逃懶,去給冷南弦泡了一杯茶過來。
茶里安生特意加了幾朵曬干的茉莉,一掀開蓋,立即裊裊茶香混合著茉莉花的清香溢滿了整間屋子。
冷南弦揉揉太陽穴,也有些許疲憊。
千舟開始忙碌著將白日里曬好的藥材收揀起來,有求診的病人滿臉歡喜地拿著方子回家,臉上溢滿了希望與欣喜。
廚房里,馮嫂正在烙油餅,灶上煮著的綠豆小米粥早已經滾開,站在院子里,就能從裊裊炊煙,以及清甜的香味里感受到藥廬里世外桃源一般的寧靜。
有馬車卷起塵土,停在了藥廬門口。
安生立即打起了精神。因為看那馬車行得著急,應當是有急癥患者。
車上跳下來四五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徑直沖著藥廬而來,氣勢洶洶,明顯來者不善。
“千舟,千舟!”安生慌忙喊一旁低頭忙碌的千舟。
千舟立即扭過臉來,也立即覺察不妙。
“喂,你們找誰?”千舟問。
“自然這是誰的地盤就找誰!”來者說話毫不客氣,一臉兇相:“那個所謂的冷神醫呢,讓他滾出來。”
“你們找我師父做什么?”安生強作鎮定,出聲問道。
“冷南弦,你給老子滾出來!”那漢子并不搭理安生,叉腰往院子中央一站,氣勢洶洶地叫嚷。
院子里還有前來求診的病人,紛紛側目。
冷南弦自診室里出來,站到安生身前,微蹙了眉頭:“你們是什么人?”
大漢身后立即就有人上前,一指冷南弦:“大哥,就是他,就是他今天給咱爹看的病。”
安生立刻就認出,說話這人今天上午剛剛來過藥廬,背著一老頭,搶在第一個進來看診。
那老頭骨瘦如柴,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里就像是拉風箱一般,“呼哧呼哧”,隔著胸腔都能感受到憋氣厲害,好像,有了上氣就沒有下氣,隨時都會暈厥一般。
冷南弦一番望聞問切,仔細詢問了這漢子幾句病癥,這漢子說話直沖沖的,毫不客氣,當時安生還略有微詞。
后來冷南弦給開了方子,打發走了,后面求診的人因為他們后來者居上,搶占了第一的位子而議論紛紛。安生才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這漢子乃是附近村子里出了名的無賴,仗著家中弟兄們多,在村子里經常做些砌地霸田的惡行,惹人唾罵。
而砌地,安生明白,就是他將自家與別家相鄰的田壟一直用鐵锨鏟窄,而鄰居為了鞏固田壟,就不得不拓寬,然后便步步緊逼,久而久之,他家地越來越廣,鄰家地越來越窄,最后,一畝變成五分。
弟兄幾人都是這般,還兇神惡煞,蠻不講理。所以,村民們都敢怒而不敢言,村里人送了他家兄弟一個綽號叫“砌地龍”
最高最壯的,這位叫做大龍,沖著冷南弦就是一陣冷笑:“對上號了就好說!弟兄們,給我砸!”
一聲令下,身后的幾位大漢扯著嗓門一聲應答,就要動手!
“慢著!”冷南弦依舊是穩如庭岳,淡然一聲喝止:“想砸我藥廬,可以,但是總要有個說道,凡事逃不過一個理字。”
“想要說道,就讓你死個明白!告訴你,你個野郎中,今天我爹吃了你給開的方子,非但病情沒見好轉,反而口鼻淌血,愈加嚴重了。庸醫誤人,不砸了你的藥廬,斷了你的腿,還能讓你繼續害人不成?”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前來求診的人皆議論紛紛,交頭接耳。望向冷南弦的目光也變了味道。
“血口噴人!”安生冷聲斥責道:“我師父醫人無數,可能確實有回天乏術,無能為力的病癥,但是何曾誤過病情?”
“這是想要抵賴不認了?你這一套對著別人好使,對我們弟兄們來說,沒用,我們一向都是拳頭說話!”
“對,不用廢話,大哥。”
冷南弦一擺手,唇角微微噙著一抹冷笑:“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父親患的乃是喘癥。有聲為哮、無聲為喘,哮者為實、喘者為虛,哮喘者虛則挾實。
喘癥乃是由氣虛不能歸源于腎,而肝木挾之作崇,開的方子并非狼虎之藥,而是治肺虛,益肺氣,滋胃養血,皆為溫補之方。即便不能見效,也不會如你所說傷了肺腑,口鼻流血。委實荒謬!”
前來求診著,多是有痼疾頑疴,正所謂久病成醫,略通藥理,因此聽了冷南弦的話,也覺得甚是有理,紛紛頷首。
砌地虎兄弟幾人頓時勃然大怒:“依照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們兄弟幾人故意尋釁滋事了?你巧舌如簧,我們爭辯不過,但是事實俱在,我們師出有名,就算是鬧騰到官府,我們也是不怕。弟兄們,給我砸!”
身后氣勢洶洶的漢子二話不說,就掀翻了院子里晾曬的藥材。
更有兩個漢子直接就向著冷南弦惡狠狠地撲過來。
“師父!”安生一把就揪住了冷南弦的衣裳,雖然害怕,但是仍舊很堅定地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身邊。
袖間珊瑚好像敏銳地感覺到了主人的心思,躍躍欲試。
冷南弦低頭微微一笑,轉身長臂一伸,將她護在了懷里:“別怕!”
他的笑,他的聲音,帶著醉人的從容,令安生只覺得一陣幾乎窒息的暈眩,仿佛,他如雪的袖袍遮掩下,便是另外一個世界,遮風擋雨,可以避開世間所有丑惡的一切。
袖袍遮住了安生的眼睛,安生沒有看到那雪衫之外的變故。只聽到連聲慘叫,幾個如狼似虎的漢子都單膝跪在了地上。身邊散落了幾支母雞身上的尾羽。
安生驚愕地扭頭,不禁便是瞠目結舌。
“有話好好說話,不會說話老娘便將你們都打回娘胎里重新學。”
馮嫂提著一只母雞出來,一擰脖子,一刀子進去,鮮紅的血立即噴灑出來。
千舟面不改色,還不忘記埋怨:“馮嫂,都說了,雞血鹵好之后用韭菜炒著吃,怎么又浪費了?”
馮嫂手里的刀在手指間滑過一道光影,然后“啪”地插進了一旁的石縫里:“忘了,下次給你留著。”
安生看看地上散落的幾根尾羽,便頓時醒悟,是馮嫂在關鍵時刻出手了。
她手底下竟然是有功夫的,而且一直深藏不露!
馮嫂身子壯實,嗓門高,性格潑利,經常喊打喊殺的,給人感覺就是個粗人。但是安生萬萬沒有想到,她身手竟然這么好。
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安生是個外行,但是也知道,能夠將雞毛蒜皮這樣分量的東西信手拈來當做暗器,而且還能一擊之下,令多名漢子同時命中膝蓋,狼狽地單膝跪地,圍觀之人毫發無傷,這需要多么驚人的力道與準頭?
幾個漢子頓時色變,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嚇破了苦膽,此時哪里還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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