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略一思忖:“這種病癥倒是有醫治方法,就是通過皮膚經絡滲透吸收,直接達到腹部血淤積聚成瘤的部位,配合針灸,活血破瘀,疏肝理氣,消癥散結,使肌瘤變軟,最終消失和脫落。但是七姑娘這個時日已久,晚輩并沒有把握,只能一試。”
素素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聽冷南弦這樣一說,心情瞬間又跌落低谷。她雖然并不明白這腹中的東西有多少危害,但是她也知道,若是不能除去,久而久之,自己這性命怕是也難保。
一旁的姨娘一咬牙:“我們信得過冷神醫的醫術,您若是沒有辦法,我們更是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等死了。請放心施治。”
老太君也是滿口惋惜:“好生生的,如何就得了這樣的病癥?”
冷南弦輕聲道:“此癥與心情也有極大關系,心里肝火郁結,易生此癥,小姐以后還需調整心態,消除抑郁,開朗通透一些。”
“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侯爺夫人也在一旁插言道:“老是將心事憋在心里頭,可不就憋出病來了。”
這話應當是又勾起了素素的一點心事,低下頭,滿臉黯然。
“那就勞請冷神醫給開個方子吧,再苦也是要治的。”
冷南弦點點頭:“她如今已經由此癥引起了燒熱,先行散熱理氣,燒熱退后,再服用活血破淤的藥。每隔幾日可以到藥廬里再行調整方子。待到見效再行針灸。”
當即不消吩咐,便由下人上前,鋪展筆墨紙硯。冷南弦上前,挽起衣袖,不過略一思索便一揮而就。
素素姨娘接過方子,如獲至寶,對著冷南弦千恩萬謝。
侯爺夫人上前,屏退跟前眾人,悄聲問道:“敢問冷神醫,這素素的身子即便能醫治好,以后,她還是否能夠生養?”
冷南弦搖搖頭:“現在一時間還說不準,希望會有奇跡。”
他這樣說,無異于就是告訴侯爺夫人,怕是希望渺茫了。
侯爺府人惋惜地長嘆一口氣:“如此就多謝冷神醫了,此事......”
冷南弦立即心領神會:“侯爺夫人但請放心,晚輩懂得分寸。”
侯爺夫人滿意地頷首:“今日多虧有你在,否則此事還真不知道究竟如何收場。”
冷南弦溫潤一笑:“這是我們醫者的本分。如此,晚輩就不打擾了。”
侯爺府人點點頭:“被你看了笑話了,多虧不是外人。驚云,幫母親送冷神醫。”
喻驚云領命,兩人道別老太君,便一同出了院子。
照舊,兩頂轎子就等在院子門口。粗壯的婆子們垂手恭候。
喻驚云轉身望著安生,無奈地搖搖頭:“你應該不是一直都這樣喜歡管閑事吧?”
安生“呵呵”一笑,抬臉望著喻驚云,滿面含笑:“這對于喻世子而言,是閑事嗎?”
喻驚云搖搖頭:“我只知道,這不是你應該插手的事情。”
“一條性命,那是這位素素姑娘自己的,而不是任何人的所屬物,更不應當掌控在誰的手里。所以無論是誰插手,都是應當,沒有不應當。”
安生依舊是帶著笑,說話的聲音也是軟軟糯糯,喻驚云卻是察覺到了清冷的疏離。
她眸子里一直閃爍著的小太陽熄滅了。
安生扭過臉,對冷南弦道:“師父,我們走。”
喻驚云上前一步,挺拔的身影籠罩住了她。
安生抬臉,望著他微微一勾唇:“請問喻世子還有什么指教么?”
喻驚云張張嘴,卻是欲言又止,將話咽了下去。
“沒有。”
安生徑直繞過他,上了軟轎,理也不理他。
“不識好歹!”
喻驚云突然就發起怒火來,一拂衣袖,轎簾猛然揚起,就像是有狂風席卷而過。
安生猝不及防,慌忙抬起衣袖遮臉。
冷南弦還未上轎,同樣是大吃一驚,身子一閃,擋在了喻驚云與安生之間。
“喻世子,若是有什么怒火盡管沖著我冷南弦來!”
喻驚云望著冷南弦一聲冷笑,冷冷地吐出幾個字:“與你何干?多管閑事!”
言罷憤憤地拂袖而去。
昂首闊步,腳下匆匆,偉岸的背景里依舊蘊藏著澎湃的怒氣。
安生知道喻驚云向來是脾氣暴躁,但是沒想到竟然這般喜怒無常,簡直就是六月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師父。”她有些手足無措。
冷南弦望著喻驚云的背景,一直眸光閃爍,略有所思。看一眼安生,抿抿唇,淡然安慰道:“沒事,我們回去。”
言罷徑直轉身上轎,吩咐轎夫:“走。”
兩抬轎子穩穩當當地抬起來,直接出了后宅。
安生心里仍舊是有些忿忿不平的,她對于喻驚云印象不算是很壞,而且正在慢慢變好。但是今日喻驚云的表現,令她極是失望,覺得心情很糟糕。
她無法理解,一個男人如此漠視自己妹妹的性命,還這般輕描淡寫,甚至是帶著責備的語氣來譴責自己。
一直到上了府外的馬車,她仍舊滿身火氣蒸騰,小臉氣得通紅。
冷南弦望著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好像很生氣?”
安生仰起臉:“難道我不應該生氣嗎?師父,我一直以為喻驚云他不同于那些草菅人命的紈绔子弟,他是有良知與同情心的。”
冷南弦一直默默地聽著她發泄滿腹牢騷,等到她終于安靜下來,雙目灼灼地盯著她,問道:“你很在乎對于喻驚云的印象嗎?”
安生啞口無言:“他,他如何與我何干?”
“既然如此,你這樣生氣做什么?”
“我......”
冷南弦低垂下眼簾,一時沉默。
“我或許只是有些失望。”安生為自己找尋借口。
冷南弦重新抬起臉:“雖然,我并不想為喻驚云解釋,但是,我不得不說,他只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安生詫異地問,滿腹狐疑。
冷南弦點點頭,一語驚人:“其實那個素素姑娘根本就沒有暈倒。”
“沒有暈倒?!”安生愈加驚訝:“什么意思?”
冷南弦微微勾唇:“她是裝的。”
安生立即便醒悟過來冷南弦的意思:“她是看我們要走,故意暈倒,讓師父您給看診?”
冷南弦點點頭:“師父見過那么多暈厥的病人,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得出來。”
安生頓時有一種被算計與利用的惱意,但是轉念一想:“情非得已,耍點小心機也是無可厚非。那喻驚云也不應該為此就袖手不管。”
“侯爺夫人曾經提點過你,不過你沒有放在心上罷了。”
安生疑惑地蹙蹙眉:“提點我什么?”
“她說府上大夫已經給素素姑娘看診過了,便是不希望你多此一舉。那位叫做林彎彎的醫女,固然可能只是學得一點紙上談兵的醫術,缺乏實踐經驗,但是怎么可能連一個簡單的喜脈都會看錯?這其中分明就是摻雜了其他的恩怨,有人從中作梗。”
安生怫然一驚:“是有人想要借機除掉這位素素姑娘與姨娘?所以落井下石,買通了林彎彎?”
冷南弦意味深長地一笑:“她們都是過來人,那姨娘能看出素素姑娘并非是有身孕,別人怎么可能都看不出來端倪?侯爺夫人心里怕是也明鏡一般,只是樂見其成罷了。怕是其中牽扯太多,所以喻驚云才會勸阻你多管閑事。”
安生瞠目結舌地感慨:“難道侯府上下,這么多人,就沒有一人敢站出來,為她們說一句公道話?”
“這深宅大院里,你可知道,上上下下,全都是在看著自己的主子眼色做事。侯爺夫人樂見其成,其他人自然也是落井下石,誰會與侯爺夫人作對?”
安生猛然想起,這位彎彎姑娘就是侯爺夫人親自挑選了,進府伺候老太君的。自己與師父揭穿了林彎彎誤診一事,豈不也是打了侯爺夫人的臉?
也或許,林彎彎的誤診,原本就是侯爺夫人授意的呢?
自己一時間魯莽,竟然不經意得罪了侯爺夫人。
這侯府內宅是非太多,關系又是錯綜復雜,難怪冷南弦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多惹是非。也難怪喻驚云不愿意讓自己參與其中。
安生一陣默然:“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在家里孤立無援,就已經是步步驚心,沒想到,這侯府遠比夏府更加可怕。我頂多便是繼母三人容不得,好歹沒人落井下石。她們母女,倒是更像是眾矢之的,左沖右突,怕是也沒個生路。這世態炎涼,人心涼薄,真真可怕。”
“事情也沒有你說得這般糟糕,她們落得這樣的境地,或許是因為嫉恨招惹的禍災,也或許是平素里為人處世不夠周到,所以災難臨頭的時候,才會被看了熱鬧,沒有一人同情。”
安生咬著下唇點點頭:“那師父您最后又為什么出手呢?”
冷南弦無奈地搖搖頭:“我自然是不怕得罪那侯府的一群女人們,你不一樣。”
安生瞬間便明白了冷南弦的意思,他是不想讓自己開口,得罪了侯爺夫人,所以便搶先一步應允了。
她懊惱地自責:“多謝師父了,以后安生不會再這般莽撞。”
“說的好聽,若是重來一次,你不是還要強出頭?喻驚云這話說得倒是對,你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嗯......無論牽扯多少,那素素母女為人又是如何,就像師父說的,我們眼中只有病人,沒有好人與壞人,救回她的性命是我們從醫者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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