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咱府里的人可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你看全都當了真了。昨日里就全都跑去這個丫頭的院子里相看去了。”侯爺夫人狀似玩笑道。
老太君靠得累了,慢慢地躺下去,侯爺夫人慌忙上前,攙扶著她,撤了身后的毯子。
“這個你不用攔著,就是要是非多,才能顯出她的真性情來不是?”
侯爺夫人應了一聲。
“我適才借著今天這件事情試探了一下她,你看這聰慧勁頭的確是咱府上其他人比不了的。別人都在思慮怎么處置,唯獨她一言就指出了其中的疑點之處。”
侯爺夫人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您老不覺得在這件事情上,她有點太冷靜了嗎?你看看老三家聽到事情真相的時候是什么態度?若非是你在跟前鎮著,她忌憚您老,怕是立即就發作起來了。
可是這安生姑娘一臉的風輕云淡,看似好像是寬宏大量,但是在兒媳看來,卻滿是渾不在意,好像置身事外一般。她若是對驚云上心,斷然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
老太君自鼻端“嗯”了一聲:“這個丫頭心思挺深的,我這老婆子一時間還沒有琢磨透呢。”
“驚云這孩子可簡單,沒有那么多的花花腸子,你說他們兩個人合適嗎?驚云又是對她這么上心,將來這侯府可別被她一把抓了。”
侯爺夫人憂心忡忡地道。
老太君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其實我知道,你心底里是中意駱冰那個丫頭,覺得她雖然嬌寵了一點,但是心思簡單,跟你也親。
可是啊,這件事情我翻來覆去地想過,咱們侯府如今已經是樹大招風,而且幾乎掌控著滿長安的兵權,跟睿王府結親不合適!從皇帝的態度上多少就能看得出來,他對此多少還是忌諱的。
安生出身不高,他父親能坐上戶部侍郎的位子,還是沾了驚云的光,這個身份的確配不上驚云,唯一的好處也就是身家簡單。所以,我就更看中這個孩子脾性多一點,若是冰雪聰明的,驚云又難得歡喜一個女孩子,納進府里做個側妃也不是不行。”
侯爺夫人笑笑:“要不怎么說,還是您老睿智,也能洞察世事。凡事有您老操心,兒媳就不用多慮。”
老太君滿意地點點頭:“我老婆子對于自己的眼光還是有自信的,最得意的,就是挑選了你這么一位賢德孝順的兒媳婦。快別圍著我打轉了,自己趕緊歇著去,府里一大攤子事情都等著你忙乎呢。”
侯爺夫人體貼地給她蓋好錦被:“您老一夸我,渾身都是干勁,哪里還用歇著?”
兩人玩笑兩句,侯爺夫人便不打擾老太君休息,出了房間。
喻靈素用過午膳之后,便來院子里尋安生說話,有意無意地提及花娘的事情。
安生心里自然有萬千感慨,但是卻緘口不言,不敢妄作評論。
喻靈素卻是對著她推心置腹一般,說起府里許多陳年舊事,勾帶著,將幾位少夫人,姨娘之間盤根錯節,勾心斗角的關系說得繪聲繪色。
對于喻靈素而言,昨日的事情不過就是一場小風波而已,司空見慣,早已經見怪不怪。
安生卻放在心里,對那位叫做花娘的婦人難過許久。
喻靈素說,富家子弟,在外面拈花惹草那是風雅之事,自己都津津樂道,喜歡人前炫耀。要不府里姨娘如何會接二連三,此消彼長呢。
她輕描淡寫的每一句話,都令安生有些望而卻步。
她覺得這一日,倒好似尋常時候一月那般漫長,簡直煎熬。
她一想起,自己若是以后在這里生活一輩子,面對這些用脂粉偽裝了面具的女人,每日里虛與委蛇。也或許,有一日,自己也會變得像她們一樣冷漠,圍觀著別人的痛苦,當做自己無聊生活的調劑,甚至于落井下石,令事情再曲折一點,殘酷一些,就覺得不寒而栗。
也或許,自己有一日,也會像老太君,侯爺夫人那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圍繞著侯府的利益,輕描淡寫地判定別人的生死與喜怒哀樂,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那,還是她夏安生嗎?還是冷南弦所期望的,以善為本的夏安生嗎?
這樣的生活,是不是自己所向往,而又夢寐以求的?
她愣怔了半晌,方才將白日里用過的銀針取出來仔細清洗過后,泡在藥水里面,明日再給老太君施針就可以直接用了。
院子里有響動,金米兒嬌滴滴的聲音就像是混了蜜糖,比蜜餞還要甜。
“金米兒拜見世子爺。”
喻驚云來了。
饒是安生不懂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規矩,她也知道,金米兒這話是不符合她自己的身份的。
一個奴婢,見了主子,那是要自稱奴婢,而不是自己的姓名。
喻驚云淡然應聲:“她休息呢?”
金米兒略一猶豫:“應該沒有。”
然后是喻驚云的腳步聲,徑直向著屋子這里過來,輕輕地叩響了房門:“安生?”
安生略一踟躕,然后應聲:“請進。”
喻驚云推了推門,門并沒有栓,他帶著一身潮氣走了進來,瞅一眼桌上的茶杯:“適才誰來過?”
安生如實道:“靈素姑娘來坐了一會兒。”
“是嗎?你們在說些什么?”喻驚云好奇地問。
安生狀似玩笑一般,抬眼笑瞇瞇地看著喻驚云:“在說今日上午府里發生的事情。”
喻驚云并不知道此事,不由追問:“發生什么事情了?”
安生便將今日里花娘尋上府里之事,簡單地與喻驚云說了一遍。
喻驚云情不自禁地一個愣怔,啞然失笑:“多虧那婦人不是貪心的,否則一口咬定那男人就是我,那我可是跳進黃河里也洗不清了。”
安生抿嘴一笑:“那就索性順水推舟,認下來就是。”
喻驚云瞇起眼睛,威脅地瞪著安生:“這是你的真心話?”
安生“呸”地啐了一口:“管我什么事情?”
喻驚云“嘿嘿”一笑:“我倒是寧愿你沖著我興師問罪,撒潑大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若無其事。”
“原來喻世子口味這樣獨特,喜歡那種潑辣蠻橫的女子。”安生玩笑。
“裝糊涂!”
喻驚云一邊調侃,一邊變戲法一樣從身后竟然變出了一束梔子花!
安生頓時有些驚訝得合不攏嘴。
梔子花不稀罕,但是這樣的時節卻是少見。她知道,大戶人家里都有自己的花窖,一年四季鮮花不斷。但是梔子花并不名貴,誰會費那樣大的心思,在寒冬里培養梔子花呢?
喻驚云得意地挑眉一笑:“專程跑去皇宮的花窖里偷來的。我聽說宮里一位妃嬪喜歡梔子花的氣味,所以在花窖里養了幾株。”
安生莞爾一笑:“皇宮里的東西你竟然也敢偷,膽子也恁大了一些。”
喻驚云將花遞給她:“忙了大半日,沒有時間陪你,所以費盡心思偷了來給你賠罪,搏美人一笑。”
安生抬眼望著喻驚云滿是真摯的眼神,有些話突然就不知道如何開口。
喻驚云輕輕地抱了抱她:“知道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委屈了你了。一會兒我便帶你出去散心,如何?”
面對著喻驚云這樣的溫柔,沒有一個人可以抵抗。
一束花就收買了安生,她傻乎乎地點點頭。
這真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男人,夏安生啊夏安生,你若是不喜歡他,那都是天理不容。
自己應該努力讓自己喜歡上他的,他會給自己深厚的福報。
與冷南弦那些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又一次如影隨形。
她勸說自己,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吧,就像是姐姐說的,冷南弦那是你的師父,你們兩人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一直的執著有必要嗎?
可惜,道理都懂,就是那顆鮮活的心,自己都說服不了。
她低垂下頭,略一沉吟,仍舊是開口了:“我能去一趟藥廬嗎?見一見我的師父。”
喻驚云痛快地應下:“好。”
安生緩緩一笑,瞬間便如朝花初綻,旭日初升,滿是歡喜。
喻驚云忍不住有片刻恍惚,然后黯然:“可惜我現在肚中饑餓,沒有氣力。”
“這個時辰......你沒有吃午膳?”
喻驚云搖搖頭:“皇上倒是留飯呢,可是心里記著你,就著急忙慌地回來了。”
“喔,那讓金米兒去給你傳膳?”
喻驚云微微一笑,竟然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我想吃你做的飯。”
安生啞然失笑:“你府上那么多的廚子,偏生怎么就喜歡指使我?”
喻驚云脫口而出道:“冷南弦那里不是還有馮嫂嗎?你為什么還要經常做飯給他吃?”
安生突然就想起來戚嫂所說的,冷南弦在病中跑去餛飩攤子吃東西,一邊咳,一邊吃辣子。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陣疼。
喻驚云見她突然暗淡了臉色,有些落寞,慌忙岔開了話題:“我也不挑剔,就上次你說的小面就可以,好奇了許久。”
這個要求并不高,安生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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